等她回过神，便是直直从空中坠下，脸朝下的那种。
但她的确到对了地方——姜凝穿着囚服，靠着监狱的石墙，就坐在她下面的干草垛上。这个女人本来还在发呆，在注意到头顶发生了什么之后，迅速往侧边闪了一闪。宝乐没有扑到软香温玉上，直接摔了个狗啃草。
“你你你，你都不知道扶一下的!”
小姑娘泪眼汪汪的控诉，她太习惯和姜凝撒娇了，这是这两年来养成的坏毛病。毕竟姜凝这样的女人，向来吃软不吃硬，这女王御姐也怕可爱的小姑娘硬缠。虽说如今的姜凝，是一百年前还活着的姜凝，不过这些倒是没变，还是被宝乐拿捏的死死的。
本来就是她从天而降，这会儿姜凝竟然也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做错了。
但姜美人没有表示出来，只是收起了冷若冰霜的脸，上前扶了她一把问道：“你是什么人，大牢戒备森严，你怎么进来的?”
宝乐坐直了看了姜凝一眼，可这一眼，让她眼圈立刻红了。
姜凝身上没有一块好地，在监狱里被打的鼻青脸肿，那脸比纸还白，头发也乱糟糟的，嘴角还有淤青，右脸上分明的巴掌印，似是被人狠狠的抽过耳光。
倒是稀奇，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可面前这个小姑娘竟然在心疼自己。
“你，你不记得我了么?”小姑娘刚想说我是宝乐呀，但立刻意识到这是一百年前的姜凝，便换了种说法，“就前年你去沈府还记得么?”
姜凝思考了片刻，点了点头。
“我是姜宝乐呀，当时在沈府，我们还一起去游秦淮河了……”
姜凝当然记得自己去过沈府，却不记得宝乐。其实这不难理解，姜凝不是梦的主人，她只是梦中的人物。既然那位神秘的梦主人已经醒了，这场全新的梦中的姜凝，自然也是全新的姜凝，怎么可能认识上一场梦中出现的宝乐。
可是当时宝乐还没想明白，以为自己真的被忘了，露出了委屈的表情。
姜凝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这熟悉的姿势，让宝乐愣了一下……果然就算不记得她了，姜凝还是那个熟悉的姜凝。
“姜凝……”小姑娘刚念出自己熟悉的名字，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噤声重新说道，“苏小姐，我，我是来救你出去的!”
姜凝被她逗乐了：“你这小姑娘真有意思，知道我犯的是什么事么?我劝你呀，别管闲事。”
宝乐也不生气，只是方才刚掉下来，注意力全在姜凝的脸上，如今才发现她的右手似乎有些扭曲。
姜凝瞧见她的目光，将右胳膊往背后藏了藏，企图说些什么，达到分散对方注意力的效果：“事已至此，我不后悔，我苏牡丹一人做事一人当，就算是死也无所畏惧。反正这个肮脏腐朽的人世，我早就待腻了。至于你，还年轻，未来的日子还很长，没必要为了我……怎么来的，怎么回去吧。”
宝乐抬眸，看了她一眼问道：“你为什么会被抓起来啊?外面说你杀了日本人?”
“呵，”姜凝自嘲了一声，“我被抓的时候，那人还剩一口气，也不知道现在死了没……我真恨自己第一次杀人，没有经验，那刀就该多捅进去一些。”
“那个日本人，做了什么?”
“他做了什么?”姜凝撇过脸，“强|奸了两个姑娘，一个死在了床上，一个跳井自杀了。可那个人渣，说是来做生意的，仗着有几分军方的薄面，关了不到半天就被放出来了，放出来还敢若无其事的继续来画堂春。跳井自杀的那个，临走前问我，她们做错了什么要被这样欺负。我回答不上来，但我能让那个人渣有去无回。”
“我是杀了人，可我不后悔。你这样的小姑娘，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可怕?”
“……”宝乐深吸了一口气，上前抱住了姜凝，“我也不觉得你做错了，为什么要怕你?”
她听她在耳畔这么说，平日素来坚强惯了的女人，面上表情慢慢出现一些龟裂。宝乐趁机抓住她藏在身后的右胳膊，用力一按，“啪嗒”一声，错位的胳膊被重新接了回去。这招硬要说起来，还是姜凝教她的，野外求生的知识，止血、接骨、试毒、解毒，如今也算是学以致用。
这下手一点儿也不轻，姜凝虽然能忍，但也疼的闷哼了一声。
狱卒听到里面有动静，带着根棍子走了进来。姜美人听到了脚步声，但是这间空旷的牢房如今已经无处躲藏，她来不及顾及胳膊，在小姑娘肩上推了一下，既害怕又紧张的同她说：“快走!”
宝乐第一次看到姜凝露出这样的表情，原来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姜凝，也会如此失态。
小姑娘摇摇头，将手按在姜凝手上。
“别怕，他看不见我的。”
狱卒走了过来，目光在牢房里逡巡了一圈，随后举起棍子，似要打在姜凝身上。宝乐伸出手，死死抓住棍子一端，毫无惧色。那狱卒是看不见宝乐的，正奇怪自己这棍子怎么打不下去，后来眨个眼的功夫，他发现连棍子也不见了。
宝乐没收了作案工具，狱卒收回手，盯着自己手心看了半天，又看向牢房里唯一的活人姜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