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去哪?隔壁睡觉呗。”
“隔壁?”沈忘言在黑漆漆的衣服下沉思了片刻,“那他呢?”
“谁?”
宝乐换完了衣服,将外套从少爷身上拿开,重新穿在身上,一副要出门的样子。沈忘言叹了口气,没有继续追问,这个问题便就到此为止了。穿外套的时候,小姑娘动作顿了一下,想到了什么,微微皱起眉。但她当时背对着沈忘言,所以对方无从得知。不过她只是动作稍微迟钝了一下,很快就恢复如常。
沈忘言大概是误会了,但是比起解释,似乎让他继续误会着要更好一些。
小少爷问道:“大早上的你要去哪儿?”
宝乐转过身,歪着头反问道:“去办正事,一起去么?”
……
小姑娘带着她的千纸鹤离开了故渊楼,弯弯绕绕几个圈。沈忘言毕竟在这宅子里住了二十年,又不像宝乐那样是个路痴,从她前行的方向和路径大概就能判断出她要去哪儿,所以便没有多问。
他不问,宝乐倒是有话想问他:“昨天和你太爷爷认亲了?”
“没有。”
“嗯?”宝乐不信,“没认亲,那你大晚上的做什么去了?”
沈忘言扑腾了两下翅膀:“没做什么,在他们房间的窗台,看了他们一晚上罢了。”
小姑娘大惊:“你待了一晚上?没露馅吧……之前和你开玩笑的,我一新时代大好女青年,坚决不能冒充茅山道士,向封建迷信低头!”
沈忘言被她说笑了,满是无奈道:“放心好了,多久都不会露馅。我就往窗台上一站,不动不说话,与真的纸鹤又有什么区别呢?”
宝乐撇撇嘴:“你不与他们说话,光站在窗台上看着有什么意思?”
这个问题是她随口问的,但似乎很难回答,隔了很久才听小少爷淡淡的回应了一句。
“很有意思。”
沈忘言知道宝乐不能理解他话中的‘有意思’是指什么,但他向来不吝啬解释:“太奶奶临近产期,四肢都有些浮肿。太爷爷就给她按摩,陪她散步,与她聊天,伴她入眠。我看了一宿,他平均两小时起来一次,检查一下妻子的情况,没事便会继续睡下。”
“入睡前太奶奶问太爷爷,想要个儿子还是女儿。太爷爷说想要女儿,儿子要是皮的跟他弟弟一样,他心疼太奶奶管不住。不过太奶奶后来反驳他,要是生下女儿,像小时候的沈大小姐,想必太爷爷也管不住。”
小少爷说着说着,尾音清扬,甚至可以想象他嘴角翘起老高的表情。
宝乐突然道:“你爷爷调不调皮我不知道,不过他一定是个家庭主义者。”
沈忘言愣了一下:“怎么说?”
小姑娘煞有其事道:“因为沈月筝也好,你也好,你们都是家庭主义者,想必你爷爷和你爸爸也差不多。这有可能和从小的家庭环境有关,也有可能就是你们老沈家血脉里带来的传统。”
“家庭主义者?这说法倒是稀奇。”
“沈忘言,”宝乐带着鼻音,认认真真喊了一次小少爷的名字,“你让所有人都觉得,你想要摆脱天授,想要和正常人一样长寿。其实不是的,不然你也不会在计划走到最后一步的时候,选择牺牲自己,这与你想要活下去的初衷相悖,不是么?”
“我……”
“要是姜凝和李谙在这儿,她们只会觉得,那是因为我对你是特殊的存在,”宝乐摇摇头:“我不否认有这方面的缘故,但我想更多的或许是因为你从一开始,就只是想要一个大家都美好的结局。有父母、有奶奶、有君之、有我、有姜凝、有沈三、有省心……甚至还有沈六沈七沈八。”
“所以你其实并不是为了自己活下去而谋划了一切,你只是想你爱的人都能爱你,希望你爱的人都好好的活着。”
一路走来,宝乐声音有如一汪清泉。她平平淡淡的说着,沈忘言安安静静的听着。就像宝乐一开始对他的印象那般,他再厉害,再算无遗策,终究不过是个二十岁的少年。
良久,沈忘言深深叹了口气,轻笑道:“你太厉害了。”
“那当然,”宝乐自豪道,“就像你擅长算计谋划一样,我擅长洞察人心,咱两术业有专攻,半斤八两好吧。”
但有一句话沈忘言没有说出来,他的确有很多在乎的人,为了他们他可以做任何事。可是姜宝乐又是他们中最不一样的那个,这是从一开始就不一样的。
沈忘言回过神,将话题引到正事上来:“都在说我的事,你昨晚是有什么收获么?这么着急出门,这条路是去找沈云芙的吧。”
宝乐摇摇头:“不是昨晚有的收获,只是这次入梦之后,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如果你是李谙,会把一切的希望都赌在一个人身上么?”
沈忘言那么聪明,宝乐只是点拨了他一句,便彻底反应过来:“不会,所以她一定留了后手。”
“没错,”小姑娘又道,“我虽然比你入梦要早,但入梦这么久以来,梦里的世界并无异常……除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