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那声“玉落小姐”,偏又含着几分缱绻低笑的意味,让他上面那一通责问都像是调情。
姬玉落呆呆地看了他片刻,嚣张的气焰就像被人滋了水,“扑”地一声就灭了。
她抬手摸霍显的脸,摸他高挺的鼻梁,带着微醺的醉意从他鬓边亲到唇角,又重重在唇上磨了一下,霍显一手扶着她伸直的腰,配合地低下了头。
尝了她嘴里清甜醇厚的酒香。
其实他并不真心生气,反而怜她劳累更多一些,只爱人之间的情趣大抵在此,调笑抱怨之间也不过是告诉姬玉落,他很在意她罢了。
你看她虽不显于色,但那慢慢抬高的脚一晃一晃的,无不诉说着愉悦。
至少对她来说,极为受用。
果然,姬玉落缓了缓,又什么都肯说了。
她皱着眉头抱怨说:“都怪那些倚老卖老的狗东西,若非势利不稳,我就把他们全杀了了事。”
事实上她也不是没这么做,杀戒开到一半,被沈青鲤大呼小叫地给劝下了而已。
那天在九层塔密牢,她那身衣裳半边都是血色的,南月看着都直干呕,立即就想起被催雪楼大牢支配的恐惧。
只是姬玉落本以为那也会引起霍显的不适,可他并未置喙半字,只是替她洗净了手。
霍显没有干涉她的举措,他知江湖有时比朝堂更险恶,没了律法约束,人性之恶更无边界,稍有心慈手软,来日恐险自己于万劫不复之地。
他深谙其道,于是不仅不劝她善良,还给她出了不少杀人不见血的坏主意。
正如沈青鲤所言,霍显这人,浑身上下都是心眼。
他想要做个好人,就能是个极好的人,但倘若要做恶人,也能是个极坏的人。
听姬玉落这么负气说话,霍显忍不住哄她道:“好,我帮你杀。”
姬玉落听他这么说,想了想,却是摇头,“你若有闲暇,替我做另件事吧。”
霍显挑眉看她,她才继续说:“我此行带回了个人,是个住在破庙里的乞儿,年纪不大,但我见他打架斗殴手腕够狠,且手法极快,是个可造之材,你收了他做徒弟吧,养上三四年,兴许就能为我所用了。”
闻言,霍显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冷不丁笑了下,“你早在这儿等着我。”
他眯了眯眼,“姬玉落,你真醉了吗?”
怀里的人好无辜的眼神,想了想说:“你要实在不愿意,那我自己带在身边也行,培养培养感情,来日他也能更衷心。”
“……”
本来就没有多少时间,再分给旁人,还能剩下几时?
霍显脸色不大好地问:“多大的孩子?”
姬玉落比了比手指,十二。
十二岁,在霍显看来都不能算是个孩子,男孩个头窜得快,养得好,没两年就是个出挑的男儿郎了。
他垂下眸子,冷眼看姬玉落,没应行或不行,直抱着人起身就走。
一阵天旋地转,这个角度,姬玉落能看到男人干净的下颔线和抿紧的薄唇,她眼里露出点得逞的兴味,知道这是成了的意思。
未免旁人打搅,他们所居的闲水苑在宅邸最往里的位置,从这里走过去,亦是不短的脚程。
醉意酝酿得越来越深,姬玉落脑子里一团浆糊。
忍不住伸手抓了抓霍显的下巴,这还不够,攥着他的衣领,企图让他弯下腰来,眼神更是直勾勾地看着他。
那眼里什么都有,撩得人情难自抑。
“啧,别乱动。”
霍显这么说,脚步却是更快了。
一路疾步回房,鞶带都差点让她扯掉了。
谁料刚一着床,霍显就义正言辞地推开了她,看起来很不好说话,“我可以替你养徒弟,但也不能白养。”
姬玉落脑子里已经是一团浆糊了,“你说。”
霍显低头看她难耐的样子,故意磨着她,说:“我们成亲,我是他师父,你就是他师母,这样来日他才能效忠于你,为你所用。”
成亲?
姬玉落愣了一下,她从未想过还要成亲这件事,一来是他二人当初虽是阴差阳错,但也算是正儿八经拜过堂,成过亲的夫妻了,二来,姬玉落不在乎这些礼节,成不成亲又有什么关系?
霍显看出她心中所想,但这自是有大关系了。
其实他原本也不欲大动干戈再来操办婚事,只如今看来他这不清不楚的身份,总让那些别有二心之人还以为自己有机可乘。
纵使霍显知姬玉落是没那个意思,可放任旁人虎视眈眈,霍显发觉自己其实也没那么大肚量。
他一本正经地说:“我也不能总这样,没名没分,让你白白占了便宜。”
姬玉落觉得头昏眼花,那酒后劲太大,这会儿酒劲全上来了,她一时间以为是自己喝醉了,醉到误听了霍显所言,于是一边努力睁眼去看清霍显,一边很认真地考虑了片刻。
最后妥协地点了点头。
困意来袭,那点心猿意马也顿时散去。
姬玉落借着酒醉难得睡了个好觉,翌日是被宿醉头疼疼醒的,睁眼即是跳跃在窗棂上的日光,已经是日上三竿的时辰了。
唤来屏溪递上醒酒汤,她见屏风外有人影走动,只觉稀罕,因为她和霍显都不是要很多人服侍的人,院子里的侍女已经撤走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