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有时候她走进书店。
在这里，整个世界的知识宝库都向她敞开，既有纵横八千里的风土人情，也有上下几万年的历史档案，还有数不胜数的赛博修仙科普书，介绍各类最新修炼思路和科技工程。
不知为什么，除了考据详实的资料之外，书店里还有许多千奇百怪、五花八门的奇幻小说，比如《霸道仙君爱上我后被送进焚化炉》、《倾城仙魔恋之市民的反杀》、《英雄王母之金钗开天河》、《聂小倩与木采尘的降妖之旅》、《关于我穿越成神女后拯救世界那件事》、《就要男妈妈！娇蛮小野猫带球跑》……
白夜直看得眼花缭乱，拿了这本放下那本，每本都想翻上一翻。
“我最喜欢这套《聂小倩与木采尘》系列，卖得也好，小姑娘要不要看看？”
书店老板热情地招呼她，“可惜总有人恶意捣乱，在网上写差评，说这套书胡编乱造，聂小倩和木采尘根本不是一对侠侣，而是祖孙！你说说，这不是胡闹吗？”
老板义愤填膺，对那个网名“粉色妖姬”的差评网友指指点点：
“他跟小说人物较什么劲呢？小说啊！幻想啊！幻想里一切都是无罪的！我还幻想木采尘是我女婿呢，我女儿愿意吗？她喜欢的是聂小倩！”
“‘差评’？”
白夜懵懂发问，“意思是如果不喜欢这本书，还可以在网上公开批评？这不是砸你们招牌吗？”
老板爽朗笑道：“是啊，批评自由嘛！‘若批评不自由，则赞美无意义’，这是聂主任告诉我们的，据说是她家乡的谚语。别说是区区一本书，就算是聂主任的发言，甚至万灵代表大会通过的法律和政策，你都可以在网上批评！如果批得好、批得言之有物，还能拿到奖金！”
白夜不禁咋舌：“出钱找人骂自己，这个聂主任也太奇怪了。”
但她很快就发现，这种“奇怪”才是山下世界的常态。
传说中的聂主任也好，万灵代表大会和各个下属部门也好，都好像害怕自己犯错似的，无时无刻不在鼓励众生提出异议，还专门开设了多个“天鼓信箱”和“天鼓热线”，说是用来接受群众监督。
白夜不太明白，但她隐约感觉，这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
有时候她走进餐厅。
她本以为雪莲花是世上最美味的甜点，下过几次馆子才知道，人类的烹饪技术早已出神入化、登峰造极，不是言语所能概括。
巽洲的甜，兑洲的辣，霞谷的山货，碧虚湖的河鲜，妖都的昆虫宴……
哦，最后一个就算了。
不知为什么，昆虫宴明明少有人问津，却被不少餐厅列为特色菜，还在菜谱上标注“口味小众，谨慎选择”。
白夜不明就里：“明明是小众菜色，为什么是特色菜？”
“嗨，这不是为了纪念聂主任和黎秘书吗？”
老板大手一挥，“聂主任说过，她不会在那个位置上干一辈子，时间到了就会退位让贤，和她的道侣黎秘书一起云游四方。”
“聂主任这个人口味杂，甜豆花、咸豆花、香饽饽、臭豆腐……什么都吃，不好用她的名头推出特色菜。”
“但黎秘书就不一样了！咱们八荒人人都知道，他就好这一口骚的，无骚不欢，越骚越好！”
老板说得眉飞色舞，说到最后又有些感伤，撩起袖子抹了抹眼睛。
“小姑娘你不知道，聂主任和黎秘书为我们做了很多，我们保留这道菜，也是为了他们哪天下馆子看见，知道大家心里还惦记着他们，从未忘记他们的恩情……”
白夜：“……我觉得，先不提聂主任，如果黎秘书惦记着大家，就应该吃点正常的东西。”
对不起，她是冰清玉洁的白狐狸，理解不了独领风骚的粉狐狸。
再后来她发现，也有些精打细算的餐厅，同样打着“纪念黎秘书”的名头，却挂羊头卖狗肉，挂不能吃的昆虫宴，卖能吃的“素虫宴”。
所谓素虫宴，就像素鸡、素鸭一样，指的是用蔬菜或点心仿造出昆虫模样，比如瓢虫型红豆馒头、蚱蜢型油炸春卷、蝴蝶型水果拼盘等等，除了菜名之外，其中不含一点点昆虫元素。
与其说是纪念，不如说是蹭热度吧？
据说这类菜肴也很受黎秘书喜爱，白夜觉得他真好打发。
……
有时候她走进学校。
现在的八荒大地，最不缺的就是学校。
除了修炼之外，下到最基础的读书识字，上到高深莫测的天文地理、机械工程、编程算法……都能找到专属的课堂。
人力有限，大多数人都只能在“仙道”上走出短短一两步，将寿命延长几分，掌握一些简单好用的法术，不至于像过去一样任人宰割。
生活富足之后，人们便有余裕认清自己。
认清自己之后，人们便会走上各不相同、适材适所的道路。
经世济民也好，舞文弄墨也好，奇技淫巧也好，开挖掘机也好……
只要你喜欢，只要你愿意。
各行各业不分贵贱，你总能找到一所合适的学校，有先行一步的前辈为你传授经验，有志同道合的学友与你交流切磋。
“去生活吧。”
据说，这是聂昭就任八荒办公厅主任那天，在直播中面向千万生灵道出的唯一一个“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