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承认，顾云澜在顾家不算受宠，顾家人对她，永远也赶不上顾云娇。
今儿在盛怒之下，他甚至也当着老夫人的面，指责过她不心疼顾云澜，可静下来想想，顾家人对顾云澜虽说不上好，可也从来不曾苛待了她。
衣食无忧，嫁妆体面……
该有的，她都有了！
是，今儿顾云澜犯错，顾家人对她态度不好，可这也是事出有因。魏家的事闹的沸沸扬扬，这种事，换到任何人家，也都不可能不起波澜啊。
至于他……
他也承认，他不是个合格的爹，他胸无大略，庸庸碌碌半辈子，一事无成，可在对儿女的事情上，他自认对顾云澜足够偏宠。
若他对顾云澜都算不上好，那他对顾云娇又算什么？
没想到顾云澜会有这么大的怨气，顾晚舟看着顾云澜，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
将顾晚舟的模样看在眼里，顾云澜嗤笑，“怎么，受不住了？实话自来都不大好听，你受不住这也是事实，你就得受着。”
“呃……”
“顾晚舟，别给我摆出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好像我做了多伤天害理的事似的。你们顾家上上下下没一个好东西，还不能让人说了？凭什么？”
冷冷的吼了一声，顾云澜用尽所有力气，猛地推开顾晚舟。
顾晚舟酒劲儿未散，脚步还有些虚浮，被顾云澜这么突然一推，他一连后退几步，直接撞在了巷子的墙上。
肩膀戳在墙上，疼的厉害，跟骨头要碎了似的。
可身上再疼，都不及心疼。
“澜儿，你怎么成了现在这样？你……”
“我怎么了？说实话还有错了？你们顾家，上到那个老巫婆，下到你和顾云娇，以及那些下人，你们一个个表面和善，可实际上却虚伪阴狠、阳奉阴违。
表面上你们什么都不缺我的，摆出一副为我好的样子。可实际上，你们都恨不能让我受尽折磨，让我死去葬身之地。跟你们这种虚情假意的人待在一个屋檐下，多一刻钟，我都嫌恶心。”
“你……”
“我就是要走，我也不会嫁进温家，这孩子我更不会留下。我是不会任由你们摆布的，想践踏我，想把我踩进尘埃里，让我一辈子都再起不来……你们做梦。”
歇斯底里的吼了一通，将心头郁积的怒气宣泄了个干净，之后，顾云澜转头就走。
顾晚舟见状，忍着身上的疼，快速上前。
伸手抓住顾云澜的包袱，顾晚舟苦涩的开口，“澜儿，你别这样，你一个人离开顾家能去哪？你要是实在不想嫁去温家，我给你想办法。这样，你先回芙蓉院，我去找你祖母，跟她商量。
有钱能使鬼推磨，如今温家状况不好，用银子封住他们的嘴，也不是不可以的。就当是破财免灾了，我去求你祖母，让她出银子，你别意气用事好不好？”
芙蓉院……
听着这三个字，顾云澜身子不由的抖了抖，她心跳都跟着漏了一拍。
若是半个时辰之前，顾晚舟跟她说这一席话，她或许会心动，会答应，会按照他说的做。可现在，想着芙蓉院里的状况，她哪还有选择的余地？
回去，只会更糟。
打定了主意，顾云澜咬着牙冷声拒绝，“我说了，我的事不用你管，你也不用说那些好听的哄骗我，我没那么蠢。”
“澜儿……”
“你放开，少跟我来这套虚情假意，放开，听到没有，放开……”
顾云澜面色阴厉，她用力的拽包袱，想要挣脱开顾晚舟的拉扯。
可顾晚舟不敢松手。
他知道，一旦他松了手，顾云澜势必会走。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日难，外面的日子并不像顾云澜想的那么好，她这一走，前途渺渺，谁知道会成什么样？
若是好也就罢了，若是不好，连后悔的余地都没有。
他怎么忍心顾云澜拿后半生去赌？
顾晚舟用了全力，想要拉住顾云澜，他到底是男人，顾云澜身子又不好，一时间根本挣脱不开。
顾家后门大约是轮换的人来了，隐隐可以听到说话的声音，虽不真切，可也让顾云澜一惊。
“是你逼我的，都是你逼我的……”
害怕被抓回去，顾云澜一边碎碎的念叨，一边扯着包袱，借势砸向顾晚舟。
包袱直接砸在了顾晚舟头上。
顾云澜的包袱里，只装了两件换洗的衣裳，其余的，除了装金银首饰的匣子，就是她借着苏姨娘的手，典当了温家送来的聘礼，以及老夫人给的嫁妆后换来的银子。有一部分是银票，还有一部分是银锭子。
这些东西都是硬货，被这包袱砸了两下，顾晚舟额头直接肿了起来。
“澜儿……”
脑子嗡嗡的，身子也有些撑不住，顾晚舟身子瘫软，向下倒了下去。
可即便这样，他也没松手。
听着远处顾家后门有人说话，声音越来越清晰，顾云澜心慌不已。她抬脚，狠狠的在顾晚舟头上，以及心口的位置踹了几脚。
她压低声音，杀气腾腾，“松开，你听到没有，我让你松开。”
“呃……”
“为什么你就不能放过我？我从小到大吃了那么多的苦，没过上过一点好日子，我就想过上点好日子，你为什么还要阻拦？放开，不然别怪我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