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久前看到这张照片，第一次知道，原来他的母亲，也能笑得如此开心。
自他记事以来，她给自己的印象都是忧郁的，哪怕是笑都很勉强，整个人都笼罩在无尽哀愁中。
前一个月，时钺在省城集训，顺利完成集训以后，他回了趟家。
那里虽然令人抗拒，就像个牢笼，可也有许多自己所思念的痕迹，母亲住过的房间，自己好久没去打扫过了。
于是抱着这种天真烂漫的想法，他再次回到那里。
“过得不错。”那个人站在自己面前，对他露出慈父般满意的笑，“都快认不出你了。”
时钺什么也没对他说，径直走上了楼，来到他母亲的房间。
“我对你很满意，时钺。”那个人薄凉的声线在身后响起，让他身形僵硬，像是条件反射般警惕。
没关系的，他说什么都不会影响自己，时钺敛了敛眼神，关上了房门。
然而修罗之音萦绕在耳畔，他自顾自地擦拭积灰的梳妆台时，那个人又再次出现。
“为什么对你很满意呢？”他笑了笑，环顾了一下这间房间，欣赏战利品似的洋洋得意。
“因为，你正在按照我的轨迹走，原原本本，一点都没有偏差。”
“不愧是我的儿子，就快长成我这样了。”
“漂亮的东西，先让她盛放，毁在自己手上的时候，更美……这句话送给你，就当你的成年礼物。”
时钺听到这，瞬间警惕起来，浑身涌动着戾气，他猩红着眼看向那个男人：“你想做什么？”
“爸爸怎么可能做什么，毁掉她的过程当然让你享受了，你是我的宝贝儿子嘛。”他随意坐在一旁的躺椅上，怡然自得。
“你到底什么意思？”时钺冲了过去，一把提住了他的衣领，将他脖子掐住，手上青筋暴起。
那个人带笑的眼那一刻突然凶狠，他毫不客气一脚踢上了时钺的腿，然后使出全力和他厮打在一起。
叫骂声，碰撞声，房间里的东西被砸碎，一片狼藉。
第100章 我是不会放弃的
最后，归于安静时，时钺坐在地上，手臂上往下淌着鲜血，一点一点捡起散落的物品。
“给你欣赏个东西。”他的面前突然掉下半张照片，纸页泛黄。
上面是个女生，旁边那半张被撕下来了，能看出身边站了个人。
“你妈妈年轻的样子。”那个人指着照片上笑容灿烂的女生，指腹还在她脸上流连，“好看吧，那时的校服还和你们现在不一样，我就是那时候认识她的，她旁边站的是我。”
说完，原本轻声的笑突然变得放浪，笑声猖狂，最后甚至沙哑：“你看看，你是不是在沿着我的路走。”
“你是我的儿子，和我一模一样，哈哈哈哈哈。”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因为笑而使得脸通红，施舍般将那张照片扔给时钺：“战利品。”
时钺望向他，耳朵里突然出现尖锐的鸣叫，眼前光影一片破碎。
他怔怔坐在那里发呆，只觉得什么东西裂了，而自己所建立的世界悉数崩塌，随后黑暗吞噬了自己。
再次下楼时，看到那个人正在殴打家里的小孩，他想也没想就过去阻止。
那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叫时钊，今年十岁。
他将时钊拉离了客厅，扔到一旁。
并不需要等他帮助，时钊的妈妈就冲出来了，开始辱骂。
时钺再次离开了那里，可是前路再也不是光明的了，离开那里，周身依旧昏暗。
他流着那个人的血，玷污不属于自己的阳光，把她往深渊里带，他有着苍蝇似的思想，在垃圾桶里面爬。
望着照片发怔，头又开始剧烈疼痛，久违的撕裂感再次席卷脑海。
他揉了揉太阳穴，注意着路口，等到那抹纤细的身影出现的时候，悄然跟了上去。
看她一个人沿着路慢慢走，替她注意身边的车辆，担心她每一次过马路时的出神。
那个背影就在前方，他只敢望着，再也不敢触碰。
……
补课的时间快要到尽头，开学在望，过不了多久他们就是高三学生。
这段时间，艾梓依旧每天都邀请他一起回家，下课的时候也会到他座位旁边，和他说话。
虽然都是她自己说自己的，而时钺一言不发。
有时候能望见他空茫的瞳孔，看到他消瘦的下巴时，心里又是被刺痛一阵。
“今天的作业是这个。”她笑意盈盈，将抄好的作业放在他桌上。
她在他旁边埋着头写作业，自言自语：“如果不是你亲口说，说你不想理我了，我是不会放弃的。”
她的声音坚定，虽然细细软软的，但很有力量。
知道时钺说不出口，她太懂了，他比谁都较真，会相信她每一句话，那他自然重视每句对她说出的话。
他说了，那就真的是那样，他不说，就绝不是这样。
时钺紧抿嘴唇，手中的笔被捏了又捏，眉间的皱起如同深壑山川。
他一句话也没说，继续在纸上演算，只是下笔的时候手不自主轻颤，像是他不平的心绪。
上课铃响了，艾梓起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他紧张许久的心情终于稍微平复。
正如她所想，时钺说不出口，他哪里是不想理她，他好喜欢她，喜欢得自卑，喜欢得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