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学坏只要三天学好却要三年!程樘不会是想回来报复咱们村里人吧?我看着俩人没一个好的!”
“……”
走到门口的陈茶手都放在门帘上了,听见这些七嘴八舌地控诉,从质疑她的来历到明晃晃地指责程樘,气得打算好好跟这些人理论一番,就听见程樘笑了。
这些人里,程樘个子最高,他垂眸,视线一一划过众人神色各异的脸,轻笑了一声,问:“那你们想怎样?”
声音很轻带着凉意,像天空飘落的雪。
听得众人齐刷刷地闭了嘴。
钱榆村偏远落后,村民相对有些愚昧。
多数人还属于好事且怂。
他们瞧不起程樘又怕程樘。
开始借着人多,你一言我一语谴责起来无压力,这会儿真要直面程樘,却又谁都不想当出头鸟了。
当然,这只是指大部分人,还有些人面对程樘向来趾高气扬可不知道什么是怕。
张红艳仰着头看着程樘,眼神极为嫌弃,命令道:“要么你把那小狐狸精轰走,把我二百块钱还回来。要么你俩年前就得结婚!”
虽然这俩人结婚她捞不着多少好处,但是程樘不愿意做的事她就特别愿意让他做。
反正钱多数是要不回来了,那她也不让这俩人痛快。谁让程樘这死没良心的伙同狐狸精骗她的钱!
程樘舌尖抵着下槽牙嗤了一声,眉眼冷冽,“二大娘,二百块多吗?要不要我跟大家说说我是怎么‘坐牢’的?”
陈茶大眼转了转有些困惑,她揪着门帘从缝隙里往外瞄。
一向趾高气扬的张红艳,听见这么一句突然像被拔了气门芯的车胎,瞬间漏了气,眼神四处飘忽就是不敢看程樘。
陈茶顿悟,程樘被坐牢这事跟张红艳有关。
想了想,又啧了一声。
这程樘平时闷葫芦一样,不咋爱说话。
没想到一开口就是绝杀!
张红艳哑了火,其他人更不说话了。
“我程樘是没爹没娘,也确实领了个来路不明的姑娘回来。但是我们俩回村这小半月,没到谁家去碍眼吧?”
所以你们怕什么?
他质问的眼神扫过谁,谁就挪开视线。
大部分人互相对视一眼,似乎是这样。
程樘回来这么多天,压根就没几个看见他的,来看热闹的人基本都是程樘出狱后,第一回 见他。
只有王大军媳妇儿突然来了句,“怎么没有?你刚回来第一天就来我们家借东西了!晦气!”
程樘还回板车后,她逼着王大军洗了几遍板车还用艾草熏过,但就是心里膈应。
大约受到了这句话的鼓舞或者是提醒,人群里随后响起一道很小的声音,“我还看见你那小媳妇儿满村乱转了!也不知道转啥!”
这句话像是水滴进了油锅,油星四溅。
“这女人别不是踩点吧?一会儿回去得好好看看家里丢东西没?”
“有可能!要不然为啥背着程樘自己去?也不知道她是一个人还是有团伙一起?”
“丢东西是小,万一是人贩子咋办?大家可得看好家里的男娃子,一个能卖好几百块呢!”
“程樘,你是老实孩子,可别让人骗了!”
“什么老实孩子能干这些浑事还领着不三不四的女人回村里?说不定他俩就是蛇鼠一窝,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要我说就不该留这么两个祸害在村里!应该让他们这对狗男女滚出村!”
“对,狗男女滚出村!”
“滚出村!”
“……”
喊声渐渐由小变大,让程樘和陈茶滚出钱榆村的口号从稀稀拉拉到声势浩大,叫喊声也渐渐整齐划一。
没想到村里人会这么大敌意,程樘皱起眉心,薄唇绷成一条直线,一言不发地垂着头,只是觉得有些冷。
心冷。
陈茶掀开门帘走了出来,站到程樘身边,仿若没听到骂声,拔高了声音笑道:“先谢谢各位叔叔伯伯婶子姨兄弟姐妹以及街坊邻居们,没想到大家对程樘这么热情!知道程樘回村了都来看看。果然远亲不如近邻啊!大家来就来,还拿东西就见外了!哦,看错了……不好意思……”
一群被“空手探视”的群众:“……”
莫名就觉得该不好意思的是自己。
口号声登时由强变弱,渐渐消了声。
陈茶依旧笑着,“刚才有人说看见我满村逛说我是踩点!虽然现在是冬天,但是下雪也是我冤的!恕我说句不好听的话,咱们村也是穷村,就指着种地为生。现在临近年关,能卖的粮食早就卖了就剩点吃食,我就是贼能偷什么?就我这小身板也背不动一袋子小麦吧?
你们口口声声看着程樘长大的,他五年前怎么离开村子的我就不信大家都不知道真正的原因!他能干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吗?
退一万步讲,就算程樘真犯了事蹲过大牢,他就算有错是不是也接受过惩罚了?法律都允许他重新做人了凭什么村里就判他死刑一辈子把他钉在耻辱柱上?
你们再空口污蔑,我也不介意去公安那问问,谁给你们的权利轰人的?程樘生在这里长在这里户口也在这里,难道你们的权利还能大过国法?”
程樘扭头看着只到肩膀的陈茶,再抬头看看当空的太阳,觉得好像又暖和了些。唇角微不可见的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