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气正经,完全没有半点玩笑的意味,然而,他所说的话,明眼人一听就知道有多过分。
找徒弟?
眼前的宁晚晚不就是青鹤的徒弟!
可他却让宁晚晚去找青鹤的徒弟,这不是在羞辱人么?
太一仙府的剑尊,何曾受到过如此羞辱?
青鹤当下难忍地握紧了剑:“魔尊,请勿欺人太甚。”
林欲雪瞥他一眼:“本尊欺人太甚?本尊哪里欺人太甚了?不是剑尊您自己说,要找徒弟么?怎么,本尊想出力帮忙,反倒成了本尊的不是了。”
青鹤面色铁青,声音嘶哑,带着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愤怒:“你明明就知道,宁晚晚就是我那孽徒!”
“哦?是么?”
林欲雪笑了,噙着笑意的他容貌更加夺目:“那本尊便问了。宁晚晚,你究竟是谁的徒弟?”
宁晚晚自然是想也不想:“师父,我是您的徒弟。”
“说清楚些,你师父是谁?”
“魔尊,魔尊林欲雪,我是魔尊林欲雪的徒弟。”
林欲雪这才满意。
他看向青鹤,这一次,滔天的剑意与剑气猛然勃发,如山崩一般地压倒在青鹤的身上,只要青鹤敢妄动一步,剑气就能将他彻底撕裂。
他复又沉声道,黑眸沉静如深渊:“现在听清楚了吗?青鹤剑尊,这里有没有你的徒弟?”
一字一句,重若磐石。
青鹤被林欲雪的剑气压弯了腰。
唇边也溢出鲜血。
可他不甘心,他无论如何也不甘心。明明宁晚晚就在眼前,就在他伸手就可以够到的地方,他却无法带回她。
这叫他怎么和府主交代,又怎么对自己交代?
青鹤吐出一口鲜血,额头布满了冷汗,但他还是撑着最后一口气问宁晚晚:“……晚晚,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吗?”
宁晚晚冷淡的看着他狼狈的模样,内心没有半点波动:“是。”
青鹤彻底怔住。
一些话,一些问题。
长久以来困扰着他。
虽然旁人都说,宁晚晚叛出了师门,是个大奸大恶之徒。但青鹤内心中,其实并不这么以为。
宁晚晚怎么会叛出师门呢?
所有人都叛出师门,宁晚晚也不会的。
晚晚被他捡到的时候,还那么小一丁点。
就像一只小猫似的。
她睁着圆圆的杏眼看他,眼神里满是依恋与濡慕,就好似看自己最爱的父亲。
青鹤修无情道。
等于这辈子也不可能有孩子了。
对他来说,晚晚就像是他的小孩。
他养她长大,教她拿剑,虽然因为修炼,他真正陪在她身边的时间其实并不算太多,可她仍是他最疼爱的孩子。
孩子长大了,有叛逆,其实青鹤并非无法理解。
可为什么?
为什么宁晚晚连认他都不想认了?
他尚且没有开始追究她带走剑冢与山河石的过错,也没有追究她与魔域修士混在一起的荒唐。
他见到她,甚至还连一句呵责都未说出口。
可她呢?
她却已然先一步的,要把他彻底推远了。
乃至于他这个师父的名号。
也同时被褫夺。
青鹤浑身发冷。
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原来宁晚晚默然的态度对他来说,是比林欲雪的剑气还要造成更多伤害的存在。
幸而在这时,一双柔软的手,撑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青鹤抬眼,正对上手主人那双温柔含情的眼,濒临破碎的内心仿佛找到了最后一个支点:
“离儿。”
剑气已然撤了,叶离扶起青鹤,语气冷静:“师尊,今日看来是无法带回师妹了。”
青鹤垂下眸子:“嗯。”
事已至此,就算是府主在,无无可奈何。
毕竟谁又能从林欲雪的手中抢人?
府主不行,青鹤,更不行。
叶离道:“无碍的师尊,今日不成还有来日。至少我们明确了,人就在那里,不是么?”
青鹤苦涩地想,如今也只能如此自我安慰了。
可出人意料的是,叶离却显得出奇地冷静。
面对林欲雪的威压,场上其余弟子虽不是承受主力,但眼见师尊都被强压一头,这些弟子一个个都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一般不敢冒头,生怕惹了林欲雪的怒气。
唯独叶离……
叶离很淡定。
她淡定地仿佛林欲雪在她面前,也不过一个无名小卒罢了。
通常来说,这是不合理的。
但青鹤眼下正沉浸在宁晚晚拜了别人为师的悲伤中,并未察觉到这一点。
这时,叶离掀开了面纱。
一张与宁晚晚有着七八分相似的面孔,展露于人前。
两个少女。
一个气质偏明媚,活泼;一个更偏沉静、温柔。明媚少女的眉心有一点水滴状的朱砂痣,沉静少女的眉心光洁白皙,什么都没有。
但这不妨碍两个少女都美得惊心动魄。
关于两人极度相似的长相,无论是在原书中,亦或者是在众人心照不宣的眼神中,其实都有描述。
可描述归描述,亲眼见到又是另一回事。
就算是宁晚晚本人,此刻也不得不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