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老头老太太们最近话题可不聊什么东家媳妇跟婆子吵架,西家婆娘跟丈夫干仗的了,他们现在聊天可攀比着呢!
攀比什么?
比谁家的儿子女儿中用呗!
“我家大儿媳在三农场上班,年底领了好几百的红包呢。”
“我家小儿子跟着欢子一起出差,一个月就好几百呢。”
“我外甥也申请到读夜校的资格了,林初平还资助他一半学费哩,出来就也是高材生。”
“……”
“嗐!我远房有个表亲,她想把闺女嫁到咱们林岗来,你们谁家缺媳妇的?她那闺女高大白净屁。股圆,我瞧着是个生儿子的料……”
那人自夸半晌,见没一个搭理她的,一问才知道,各家儿子闺女现在眼界高了,都不着急结婚啦!
“唉,不结婚咋能成啊?”
王倩路过,就被七婆拉住,把她上上下下训一顿,她听了半晌才闹明白,是催她赶紧结婚呢。
“我暂时还没那想法,”王倩抽出被七婆拉住的手,道:“我们小东家还没结婚呢,他比我还大三岁,他都不急,我急啥?”
说完,王倩转身就走了。
这个春节,高继东感觉特别不自在。
问是什么原因?
答曰:怎么什么人见了他,都要给儿子说亲?
最让高继东为难的是,儿子还说现在一心扑在事业上,没心思结婚。
一面是逢人就拉着他要说亲,另一面儿子根本就不愿,高继东也发愁啊,无奈之下,过了初六他就想出门去巡查各地的加盟商和直营店了。
初六,林初平就去市里一趟,拎着两箱礼品去给跛财拜年。
没成想,开门的竟然是陈小翠。
陈小翠见是小东家,她也有些不自在了,把林初平迎进来,又倒上一杯水,她就屋里面的跛财喊了句:“我先走了啊!”
说完,陈小翠就别别扭扭地走了。
林初平瞧着奇怪,当初只是让两人演演戏,这还假戏成真了?
屋里,跛财正拿着个吸铁石到处翻被子,见林初平,他解释:“刚在装被套,针突然找不见了。”
刚说完,吸铁石上就吸着个针尖尖儿。
这时候,林初平才看到跛财如今模样。他是8月份出狱的,头发中间又被他剃过,到现在只是青青发茬,胡子没刮,显得他邋里邋遢的,跟进去前意气风发说一不二的地老大模样天壤之别。
跛财笨手笨脚地尝试性缝了两针,歪歪扭扭的,他干脆撂一边儿不整了。
两人坐在客厅,跛财从柜子下面拉出一箱汽水,拆开崭新包装,拎出两罐,打开易拉罐放在林初平面前:“有什么事要找我吗?”
林初平笑了下:“来给你拜年。”
跛财半晌鼻子里才哼出个“嗯”,接着他便沉默了。
林初平又问:“听说,你最近还是一直没找到什么活计?”
跛财摇摇头,闷头喝汽水。
这时候,过年走亲戚时,汽水跟米面粮油一样,都是硬通货,要是能来上一箱健力宝那才叫一个倍儿有面子呢。
跛财他们出狱后一直没找到营生,一直靠接济暂时过日子。跛财是个重义气的,钱是一直都给他让他负责分下去的,现在瞧瞧他这屋里仍是家徒四壁模样,估计大都是分出去的。
手里紧张,那他这一箱汽水若是往外折价卖,也能卖个三四十块钱,但他直接把崭新一箱汽水给拆了,可见对林初平的重视。
林初平摸出三千块放在桌上,跛财看着一沓并不算厚的红钞,又沉默了。
“最近千万别惹事。”林初平认真道。
跛财已经有些不耐烦了:“究竟要我们等什么?”这几个月来,他陆陆续续已经收了林初平不少钱,却一直没给他办任何事。
林初平笑道:“对你们来说,肯定是好事儿,我断不会坑你们的,放心等着吧。”
跛财闷了半晌,直到肩膀被林初平拍了两拍,他瓮声瓮气:“确实没坑我们。”
他说这不是反话,实打实的。若不是他当初那救人计划,把那群花季少女们给救了……庭审那日,那些鲜活的女孩儿们全都来了,请求法官给他们减刑。说实话,那会子跛财他们一群汉子们,真落了泪。
也是看在救人有功的份上,跛财一群混混们才被轻判,后来他们在狱里积极接受改造,跟就跟林初平当初说的那样,短的几个月就出来了,长的也不过一年多。
在这点上,林初平确实没骗他们,没坑他们。
可他们在狱里蹲几个月一年多,跟现在又有什么区别呢?在狱里好歹还有份事情去做,出来后什么都做不了。
林初平拿了钱,交代了话,就起身走了。
跛财一拐一拐地送走林初平,他回来坐在椅子上面对破烂茶几上的那一沓钱,又陷入了沉默。
跛财出来后,才意识到这个社会对他们存在多大的歧视。跛财也想过去找一份工作,但要么人家直接把他拒之门外,要么就是对他阴阳怪气,跛财受不了那气。
曾经,跛财和他兄弟们也想过,要不就直接干回老本行吧!
可陈小翠拉住了他,林初平也给他们送来嚼用,顾着他们的吃穿住用,可天天这么闲着就跟当猪有什么区别?不光是跛财,他的一干兄弟们也都快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