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冯丙相伴一生,最是明白他们的遗憾与无奈。
宋云凝握紧冯夫人的手,温言道:“师娘放心,我心里有数……有些话,他虽不说,我却明白。而且在我心中,他就是人中龙凤,无可替代。”
冯夫人一听,顿时喜极而泣:“好,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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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朦胧。
夜风轻拂,陆渊静静立在院中,衣袍微杨。
忽然,衣袖一紧,被人扯了一下。
陆渊微微一顿,转过身来,唇角微翘。
“凝凝。”
宋云凝轻轻“嗯”了一声,面上微热。
他平日里都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今日这般唤她,正经又亲昵,倒让人有些害羞了。
宋云凝抬起手腕,往陆渊面前晃了晃,笑问:“师娘送我的,是不是很好看?”
翠玉的镯子,带在宋云凝白玉般的手腕上,相得益彰。
陆渊握住她的手腕,轻声道:“好看……”
若他没有记错,这是师娘的陪嫁之物……可见她确实招人喜欢。
宋云凝一抬眸,看向葡萄架,道:“等葡萄熟了,可以摘下来吃么?”
陆渊轻笑了声,道:“不会有熟的那一日。”
宋云凝有些疑惑,问道:“为什么?”
陆渊道:“师父喜酸,每次葡萄快要成熟之时,他便开始吃了,不等熟透,葡萄架就空了,我在这儿住了很长时间,就没吃过架子上的葡萄。”
宋云凝忍俊不禁,道:“也是……听师娘说,师父喜酸,话梅总是不离手。而你,一点酸也不吃。”
宋云凝说罢,看向陆渊,道:“我之前不清楚你的口味,但现在知道了……师娘都告诉我了。”
陆渊点了下头:“嗯。”
宋云凝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又补充了一句:“我是说,所有的一切,她都告诉我了。”
“现在,我是该唤你掌印,还是唤你‘白哥哥’?”
陆渊微微一怔。
已经多年,没有人叫过他的本姓。
陆渊姓白,祖父是大云最后一任丞相。
当年,苏太傅与白丞相,都是先帝的良师益友。
可先帝被自己的弟弟,如今的洪丰帝所害,暴毙身亡。
洪丰帝上位之后,对先帝旧臣赶尽杀绝,先是灭了苏太傅一家,后来,又在生辰宴上,对白丞相一家下了狠手。
十年前的那个晚上,少年陆渊奄奄一息地倒在血泊里,最终,是冯丙救了他。
冯丙历经三朝,当时便打算告老还乡,所以洪丰帝便没有动他。
在冯丙的照料之下,陆渊才得以平安长大。
他为了报仇,便铤而走险,选择了至阴的奇功,寒冰决。
从走上报仇之路开始,陆渊便抛却了一切。
这些年来,午夜梦回,那些逝去的人,总会来到他的梦中。
那些人倒在血泊里,奄奄一息,哭喊、求救,那样无助。
他的祖父,一生清明,德高望重,乃百官之首,最终,却不明不白地死在了自己的府中,连墓碑都不能光明正大地立一块。
此刻,陆渊忆起旧事,面色也凝重了几分,他徐徐道:“原本,我还在想,怎么告诉你这一切……既然师娘已经说了,也好。”
“我要做的事,危险重重,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你若害怕,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宋云凝抬眸,缓缓笑出了声,道:“原来,掌印也有害怕的事啊。”
陆渊一顿,定定看她。
宋云凝柔声道:“掌印既怕连累我,又怕将来有一日,我会离开……是不是?”
其实,陆渊也是怕的。
怕她是一时冲动,怕她终有一日,会离他而去。
他这一生,已经失去了太多人,若还要失去,他宁愿不曾拥有。
陆渊声音微沉,道:“你这般义无反顾地选择我,真的不会后悔么?”
宋云凝柔柔地笑了起来,伸手轻抚他的面容,道:“你若同我在一起了,我可不许你像话本子里一样,娶上十几房小妾,你后悔么?”
陆渊顿了下,随即失笑,他叹息一声:“凝凝……”
宋云凝手指掩在他唇上,一字一句答道:“只要你心里有我,我就不后悔。”
陆渊静静看着她。
片刻之后,他伸手握住她手指,放到唇边,轻轻地吻了一下。
宋云凝一目不错地看着陆渊,道:“前几日,也是你的生辰吧?”
宋云凝得知陆渊祖父的忌日,就是他的生辰之后,也有些心疼。
陆渊低沉地应了一声,自十三岁过后,他便没有再过过生辰了。
宋云凝抬起手臂,勾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在他面颊上轻啄一下。
“生辰快乐。”宋云凝笑得甜美,道:“不如你的生日改成今天吧,每一年,我都陪你过。”
陆渊黑漆漆的眸子,好似一片海,海面波涛汹涌,仿佛要将人吞没。
“好啊。”
陆渊说罢,便低下头,吻上了花朵一样的唇瓣。
夜风婉转,徐徐吹过两人的面颊,陆渊手臂揽住宋云凝的腰肢,渐渐收紧。
宋云凝靠在葡萄架上,身子一歪,差点儿将葡萄架撞倒,一声惊呼还未出口,便被陆渊打横抱了起来。
宋云凝红唇微亮,搂着他的脖子,有些委屈:“我的鞋袜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