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应了一声:“是。”
晚上潮生向何云起问起那根钗子的事。
“哦,那是拔云木。”何云起说:“这种树十分罕有,采伐下来后质地坚逾铁石,不怕水浸火烧,曾有人赞这种树是君子之木,寒苦不屈,忠直挺拔,所以只有宫中才用得。这根钗……还是她母亲留下的,现在却给了你,你可要好好儿收着,别辜负了她的心意。”
“嗯。”潮生垂平头。
可是哥哥大人却不知道,这钗她今天又收到一根。
可是那份儿心意,是不是也要好好收着呢?
晚上月亮极好,潮生原来嫌放着帐子气闷,可是撩起帘子来,又觉得月亮太亮,照得睡不着。
她的手伸到床头边,把那只盒子打开,取出里面的木钗。
握在手里沉甸甸的,温润而光滑。
君子之木……
大公主在及笄礼上给她那根钗,当然是祝福之意。
可是四皇子送来的这根,又有什么寓意呢?
他怎么知道他今日及笄?潮生没和他说起过。
潮生又翻了一个身。
每次想起四皇子,心里的感觉都很复杂。胸口就象被一泓水淹没了一样,格外柔软,没有力气。
可是……却也觉得酸楚。
因为……她知道没有希望。
第一百四十四章 还
潮生不知道自己在床上躺了多久。
东方渐白,院子里传来声响。
红豆一定起身了,正在收拾。婆子们泼水扫地,喜鹊在檐前树间吱吱咕咕的叫。
潮生坐起身来,手里那根凤头钗握了太久,她的手指微微发麻。
潮生把那盒子拿了过来,手指在凤头钗上从头至尾摩挲了一下。
即使再坚硬的木头,也被雕琢得如此光润细致。
这世上哪有真的君子木?
坚得过刻刀?硬得过磨石?
潮生把钗放回盒子里,然后慢慢盖上了盒盖。
一滴水珠迅速从她眼眶中落下,打在盒盖上。
红豆轻轻推开门进来,看到潮生坐在那儿:“原来姑娘已经醒啦。”
潮生点了下头,顺手将盒盖上的那滴水珠抹去。
潮生找来何勇,把那个盒子给他:“麻烦勇叔,替我把这个送到成王府。交给小顺和小肃都行。”
何勇这个人有他的好处,他也不问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要送过去,只是把盒子接过来,向潮生点一下头,就出去了。
潮生看着何勇出了屋,大步走远,心里象是挖空了一大块。
潮生缓缓的坐下来。
有人说最难的是做决定之前,反复考量,心被揪起来又重重掼下去,每一刻都在煎熬。
可是即使做了决定之后,也不是就一劳永逸了。
胸口被挖空的那个部分,风一吹似乎空洞的能听到回声。
四皇子一定明白她面意思。
他不说,她也不说。
但是她不会和他走在一起。
这根君子木雕琢的凤头钗,另有适合它的人。
那个人不是潮生。
是的,她相信自己做的这个决定,是正确面。
可是她心里难受。
幸而孙秀真来了。
这会儿不管是谁来,潮生都感激。
只要让她有事做,不必一个人待着就好。
孙秀真进门就说:“你真是,咱们虽然认识日子不长,你也不能拿我当外人啊。你昨儿生辰,为什么不请我?”
她性子腼腆,即使表示不满,声音也不高,不象问罪象撤娇。
潮生微笑着说:“昨天一个客也没请……就算要操办,我们家也没有那么多人手服侍。”
孙秀真是挺好哄的,可是今天却不依:“真的?那昨天你家门口停的那车,难道不是请的客?”
潮生的汗都快下来了。
还有谁的车?肯定是大公主的车。
看来这住得近了,真是有不便之处。什么也瞒不住,别家门上的人闲着没事儿,这附近左右住的人家里头,也就何家是新迁来的,够新鲜,足以当磨牙唠瞌的话题。
“那个不是客……”潮生小心翼翼地措词:“…我家的亲戚。”
“什么亲戚?”
呃,老实人拧起来,比一般人还难搞啊。
潮生模棱两可地说:“是“我家未来的亲家。”
孙秀真眨眨眼,明白了:“哦……怪不得。我还当你请了旁人不请我呢。”
潮生松了口气:“哪能呢。”
“对了,这是我送你的……”孙秀真脸有点红:“你知道我针线什么的不行,这个是我用自己的月例银子买的。”
潮生笑着道了谢:“知道,就算你送我根稻草,那也是一番心意啊。”
孙秀真送的当然不是稻草,而是一套京城的老宇号出品的脂粉。
这字号鼎鼎有名,潮生当然不会不知道。看再别秀真送的,从面脂口脂水粉到眉黛一应俱全,这一套可不便宜,起码得要了孙秀真两三个月的月例。
“多谢你啦,那我可老实不客气了。”潮生说:“你刚来时不是生我的气么?怎么还把礼物带了来?”
孙秀真皱皱鼻子:“我都想好了,要是你真请了旁人没请我,我今天就把这个掉给你看!”
呃,幸……
这一套东西都是装在瓷瓶瓷罐里头的,真摔一下,那肯定全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