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内已经热了灶,宋秋一看宋小果带回的香椿就知道柳暄红会忍不住下厨,早早过来点了柴火,温起热粥。
吃香椿,要采最嫩的椿芽,越是鲜嫩的头茬椿芽,硝酸盐含量越低。
清洗后,用开水烫一下,和鸡蛋液搅和在一起,炒时能充分融合椿芽的香气。
热油下锅翻炒后,滴上几滴熟油,鲜嫩的香椿炒鸡蛋就完成了。
嫩黄葱绿的春天颜色,摆在白瓷盘中,莫名地让人心情变好。
夹一口嫩滑的炒蛋,香椿味浓,仿佛嗅到了乡下田野的悠闲气息。
这美味只有几个人欣赏实在可惜,柳暄红又炒了一碟,送入隔壁的高婶子家。
雨水滴答,落在窗沿,跳起点滴水花。
高婶子戴着红绳眼镜,借着微暗天光在廊下踩着缝纫机,瞧见她来后,欢喜地拉常几句,缝纫机的哒哒哒声和春雨的滴滴滴声盘旋在空中,柳暄红就在高婶子处度过了闲暇午后。
到了下午,春雨丝丝,小巷陆陆续续回来了人家,一辆牛车悠悠停下,面色苍白的女人抱着孩子下地,露出鬓发濡湿的脸庞。
柳暄红定睛一看,是卢香梅偷偷回来了。
可惜运气不好,碰上今儿下雨,工人无精打采,厂子也提前下班儿,让众人抓了个正着。
“她怀里是不是抱了孩子?”高婶子也一边踩着缝纫机一边探头去看。
柳暄红漫不经心地点头,打了个招呼,脚步匆匆回家。
今儿下雨,小云在她家和小月儿窝在屋内学习画画,她得回去给小姑娘报一声话。
孩子几个月没见妈妈,肯定想念了。
踏上木制楼梯就看到俩小姑娘乖乖地趴在大圆桌上的背影,四周凌乱,铺了一地的白纸画稿。
柳暄红随意捡起一张,夸了俩小姑娘一句,告诉了卢香梅回来的消息。
小云立刻撒了画笔,朝她匆匆弯腰,就咚咚咚下楼奔向家了。
被抛弃的小月儿也没有不满,愣了会儿歪进柳暄红腿上,一边替好朋友高兴,一边喃喃着问这场春雨什么时候能下完。
她和小伙伴们憋了好几天,眼看周末就过了一半,要是雨不停,这个周末就毁了。
她小嘴嘟囔个不停,然而老天却没给小孩面子。
夜里依然还响起了春雷,鸣鸣震震,周日又下了一场痛痛快快的雨,直至天光乍现,这场春雨终于到头,人间洒下了明媚阳光。
宋小果和小月儿出门时发现,绵绵春雨后,万物复苏,虫儿窸窣,路边簇簇缀着清新野花,山坡下是漫山遍野的姹紫嫣红。
行人脱下了厚重棉袄,穿着单薄的春衫出门了。
宋小果和小月儿还是小孩子,柳暄红特意给他们套了件针织衫。
等到周末,日头高涨,气温彻底稳定下来,小孩们连针织衫都不用穿了,柳暄红和宋渊领着四个孩子,俩小年轻坐上了省城的大巴。
上次她们一家去省城,还是去接小月儿,然而小月儿已经没有她来时的记忆了。
她只模模糊糊地记得自己在省城有对爸爸妈妈,住的地方是拥挤的筒子楼。
至于如何到柳暄红家的,已经毫无印象了。
好像她就睡了一觉,就莫名其妙的到了现在的家里。
有温柔或冷酷的哥哥们,忙碌的娘,和天天陪着她玩耍的小果。
路途无聊,柳暄红压着嗓子,和宋渊谈起了接小月儿的事儿。
后座上,宋小果也在张牙舞爪地比划着他们上次来省城的惊险,说到宋秋不舍得坐车,一脚一脚走路去省城寻妹妹,结果被男人打了一顿,鼻青脸肿,宋暖英和宋万水怜爱的摸了摸少年的脑袋。
“可怜的孩子,婶婶当初应该找我一块去,咱们打他一顿。”
“娘,我们这次还能找他算账吗?”
柳暄红抬头,没好气地瞪他:“怎么,你还想去打架?就你这小身板,还不够人家一拳的。”
宋小果撇撇嘴。
柳暄红:“何况就算是想找,也找不到了。”
她把那人被张丽举报掉工作的事儿说了。
众人骂了骂报应,这才情绪缓和下来。
从松山县去省城要坐至少三小时,若是车流拥挤,雨天路滑,运气不好就得耽搁一下午。
好在他们运气不错,天朗气清,路途顺畅,闲谈完后,几人还抽功夫睡了个午觉,忽然就被乘务员摇醒。
省城到了。
其实他们和省城的关联,不止是小月儿和张丽柳蕴三人,柳暄红的幺妹就在省城读书。
她要来省城,还给幺妹发过电报告知过,下了车,她牵着小月儿和宋小果抬头张望,就看到幺妹穿着她去年送她的嫩黄色连衣裙,扎着利落的高马尾,扬手和她打招呼。
“四姐!”
柳暄红嗔了她一眼:“等了多久?怎么来接我了?不用上课吗?你下次再这样,我来省城可不和你发电报了。”
幺妹含笑地朝小外甥们招招手,羞涩道:“没课,我也没站多久,看好时间的。”
“没课,那就是兼职请假了吧。”柳暄红挑眉。
幺妹红了脸,支支吾吾地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
柳暄红心知自己猜对了,倒真的思虑自己下回来省城不告诉她,尽量不打扰这个努力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