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今天心情还算好,齐坞生不动声色地坐在了桌子的对面,静静看着她小心地喂那狗崽子吃食,生怕它自己没个分寸,再呛到。
看着她想对待孩子一般宠爱着手中的畜生,帝王落在狗崽子身上的眼神黯沉。
仿佛注意到他有些哀怨的神情。
美人低着头,语气平常:“皇帝晋了秋翰的官?”
齐坞生点头:“他将名为番薯的外邦作物培育出来,也许有一日能解决大齐的连年饥荒。”
美人“唔”了一声,不置可否。
房中又安静了下来。
行宫的住所不比永宁殿宽阔,因此这样的宁静倒并不显得寂寥诡异,反而因着明纸透进来的暖色天光而多了一丝恬淡。
屋内只有幼犬不停吞咽的声音。
齐坞生旋转了下手中的扳指,视线扫过此处的装潢,好像亦是随口一问:“娘娘可还高兴?”
那狗吃的太快太急,脸侧的毛都被羊奶打湿,秋仪扯过一张帕子为它仔细地把脸擦干净。
“户部油水多,迎来送往也多。”
“再好的东西落在不需要的人手里,也无异于在火上烹烤。”
她轻笑一声,抬眼看去。
英俊的帝王神色却若有所思。
京城,国寺。
曾几何时颇为年幼稚嫩的小沙弥也长成了挺拔清秀的僧人。
他将食盒摆在一间院落外,轻声叩门。
一日三餐寺里做好了会由来送给国师,他平时也不会发出丝毫声响,放下东西便会安静离开。但是今日他收到的信笺让他犹豫片刻还是叩响了那一年多未敞开的门。
“师父,宫里的一位太妃递了信。”
他顿了顿:“说是跟前朝秋贵妃的事有关。”
他话音落,惟有寂静的雪声。山谷空空,无人回应。
师父不理世事许久,自从秋贵妃走后,再也没有人能让他从闭关中走出来。
他叹了口气,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后离开。
在他走后不久,有人推开了那扇向尘世封闭已久的门。
骨节分明的手提起了食盒,
也拿起了那封信。
第67章
永叙五十三年,
圣上重病一场后身子每况愈下,虽已经过了七十,但是人又怎么会嫌福寿足够绵宏?
从前皇帝也是对这些修身养性的法子嗤之以鼻,可当宫中太医和那自称能练出仙丹的道士都对病重的他束手无策时,唯一尚能有些用处的国师就被他视为最大的功臣。
逐渐偏信鬼神之说,甚至奉一位不过而立之年的人奉为大国寺的座上宾。
可是这样的厚待并非没有条件,皇帝所求清清楚楚不过“续命”一方。
「生人配阴亲向天借寿,让鬼差误以为成亲的是双十的鬼魂,因而能在阳间多上二十年的寿命。」
「冥婚嫁娘一路口不能言,喜轿用通体乌木的寿材,在天亮之前抬进阴宅中。」
阴宅坐西朝东,窗棂用木板封死,正门矮小需要弯腰而行。
——这是为了困住怨气滔天的女子。
等到新郎仙逝,需要将这位“夫人”即可处死,因此才算在阴间变成一对“和和美美”的佳偶天成。
暮年帝王对他无数次求见国师终于得来的“良方”如获至宝,唯一缺憾便是这女子的人选一时难以抉择。
既然要抬入宫中,位份便不能给的太低。
因此小门小户的女子配不上,世家大族的女子不会愿。
其实哪怕是周王两家的女子,君王若是真的下旨也并非没有可能。只是堂堂帝王为这样的缘由去纳一位贵妃,着实会让君臣离心。
帝王深思熟虑,绝不会从他处开这个口——此事便顺理成章地落在了国师手中。
短短半月内,国师的清修之地被满朝文武家中适龄女子的画像和八字所占满,让人远远看过去只觉得眼花缭乱,难以抉择。
皇帝催得紧,国师也只能日夜推算,可是许久没有找到合适之人。
就在他准备停下今日的推演时,小沙弥前来叩门:“师父,前面来了位香客。”
国师皱眉,自从他被无端搅进这件差事,已经许久没有理会俗世中的香客。但既然净尘前来通传,就一定是他不得不见的——皇室中人。
他踏步进入厢房,只见一个头戴拢纱斗笠的女子坐在下首。
他走上前去,微微拱手:“兰贵人。”
女子被点名身份,倒也不着急,反而柔柔地起身行礼:“国师大人被琐事缠身,本宫叨扰了。”
国师神色不变,心中却意识到这位娘娘来者不善。
——他替皇帝选“贵妃”的事情是绝密,一介小小宫嫔怎会得知。
他表情中微微的抗拒被兰贵人注意到了,她含笑说道:“国师无怪,本宫只是道听途说。”
好一个道听途说!
寥寥四个字,将本朝密辛一笔带过。
她透过纱看见国师依旧紧绷的神色,有些凝重地从袖中掏出张一指宽的纸条,她好似突然有些紧张地压低了声音:
“国师大人可否看看…”
“这个八字如何?”
男人容色冰冷地接过,却在看到时微微一愣。
命中三对合,劫财因为食神而无法偏克正财,反而为喜,命主独坐正财。七杀旺夫又旺己,是为贵格。子水桃花却不在咸池宫,因此刚德克就,独善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