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秋萍点点头:“也该搬了,我不是贸易公司的人,我不好占部队的便宜。”
程厂长在心中叹气。
有些人小鸡肚肠,无容人之雅量,以后后悔的日子在后面呢。
不过也许他们不会后悔,因为吃亏的永远是公家。
汽车一路往前开,余成忍不住问了句:“这是去哪儿?”
周秋萍轻描淡写:“买了套小房子,本来准备开新店的。现在先凑合着住吧。”
车子到了地方。
被服厂厂长第一个叹气:“你这叫小房子,我们住的叫什么,老鼠洞还是鸽子笼?”
多敞亮的地方呀,前面二层小楼加在一起也有100多个平方,后面院子真宽阔,已经开辟出一小块菜地,不过应该是刚撒了种子,还不见绿意。
沿着院墙的三间瓦房宽大又敞亮,这住在里面呀,啥都不干,晒晒太阳也快活似神仙。
周高氏正在打扫卫生,两个小丫头还跟着帮忙。
听到院子里的动静,她赶紧出来看,一见女儿就奔上去,紧紧地抱住人,嘴里一个劲儿念叨:“出来了好,出来了咱就再也不去了。以后都不理他们。”
两位厂长尴尬,老程同志赶紧强调:“一码归一码啊,咱们还是有交情的,不能就这么一刀两断了。”
青青和星星抱着妈妈的腿,抬起脑袋,眼睛泪汪汪。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周秋萍总觉得两个妞妞都瘦了,顿时心疼得要命。
被关着的时候,她真的不害怕,而且坚信自己很快就能出来。
她唯一担心的就是家人。
阿妈上年纪了,以前日子又过得苦,营养不好,身体底子差,遭受这么重的打击,不知道能不能扛得住。
两个孩子又小,碰上这种事,吓都要吓死了。
不晓得她们要怎么扛过去。
周秋萍搂住两个叫唤妈妈的女儿,不停地亲吻她们的脸颊:“不怕不怕,没事的,妈妈回来了。”
两个丫头像黏在她身上一样,抱得紧紧的:“妈妈不走。”
周秋萍蹭蹭她们的小脸蛋,心疼坏了:“妈妈不走,妈妈给我们做好吃的。”
谁说她家姑娘胖的?一点儿不胖,都瘦成这样了,就得多吃点。
周秋萍首先邀请客人:“吃过饭再走吧,刚好替我们暖个房。”
院子外面响起了喇叭声,然后是人喊话的声音:“奶奶你在家吗?有客人来了,是曹总。”
祝嫂子这些天过得也极为煎熬。她跟丈夫吵了好几回,怪对方不该让人带走秋萍。
凭什么呀?人家秋萍又不是你们部队的人。你们手怎么伸的这么长呢?平常也没瞧你们这么能耐呀。
这回曹总找上门,她赶紧把人带过来找周高氏。
人家曹总是香港的大老板,跟上面领导说的上话。只要人家开口,说不定领导就会卖她面子,把秋萍给放出来。
这有没有罪,不就是领导一句话的事吗?
那个卖傻子瓜子的,叫啥名她忘了,都被抓去坐牢了。大领导说放一放,他就安然无恙了。
现在,秋萍的情况肯定也差不多。
院子门一开,祝嫂子看到周秋萍就愣住了:“哎,你回来了呀?”
周秋萍顾不上回答她的问题,赶紧先跟曹总打招呼:“哎呀,你怎么还跑一趟?这么大老远的。”
曹敏莉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用力抱住她,心有余悸:“你还好吗?”
她用力太猛,周秋萍这几天又都没休息好,身体虚的厉害,被这么一抱,差点没直接滑倒在地。
她赶紧安慰对方:“没事没事,我挺好的。”
然而曹敏莉却满脸严肃:“不行,秋萍,这里已经很危险了,你跟我走吧。在形势进一步恶化之前,赶紧跟我走。”
旁边被服厂厂长尴尬得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下意识地解释:“曹总您别误会,我们这里很安全,不会有什么事的。”
曹敏莉却不相信,用相当标准的普通话强调:“秋萍是三代贫农,用你们的话来说就是根正苗红。她这样都会被以莫须有的罪名抓走,只能说明一件事,你们不保护私人财产的安全。对待自己人都这样,何况是我们这些外资。说不定哪天你们就直接没收了。我们到时候又该怎么办?”
程厂长赶紧跟着解释:“不可能的,这只是一点小误会。我这么说吧,他们的行为不能代表我们官方的态度。我们首长已经纠正了他们的错误,并且为这件事定性了。秋萍同志是清白的,她重新获得了自由。”
曹敏莉咄咄逼人:“那污蔑她的人呢?有没有受到惩罚?如果没有的话,下一次他们是不是还可以随便再找个理由,再把她抓进去了。三番五次下来,好好的人也要被折磨疯掉了。这种事情,你们本来就很擅长。”
打人不打脸啊,这香港来的女老板说话真是不客气。
可两个大厂长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却不好跟对方硬碰硬。
谁让被服厂还靠人家的订单呢。
可见女人强不强,不在人家声音大不大,而在人家是不是有实力让你求着她们。
曹敏莉认真地看着周秋萍:“我不是在说笑,我也不是在故意威胁谁。我现在郑重其事地请求你,请跟我走吧。你留在这里,无法保障你和你家人的安全。你放心,你是我们公司的雇员,你可以合法进入香港。你的家人也可以合法申请。如果不习惯香港的话,你们可以暂时在深圳待一段时间。这样随时可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