侄子不假思索:“对啊,我们都会唱。叔叔,你们台的节目太无聊了,我们班就没人看。我们都喜欢看《青春歌友会》《曲艺大观》还有《厂家直销》。我跟你说,你们已经老掉牙了。”
导演顾不上侄子的奚落,又追问:“你们不喜欢小虎队吗?”
“喜欢啊。”侄子君子坦荡荡,“《青苹果乐园》可红了,元旦晚会上我们寝室还唱了呢。不过元旦之后最受欢迎的是《青春名片》。我在海城的笔友也说他们的歌在校园广播台点的人越来越多了。不比小虎队的少。”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中学生那句“不比小虎队少”打动了导演的心。
随着《潮—来自台湾的歌声》在中央台播出,大陆人民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大大长了眼界。但与此同时,文艺界的人士其实忧心忡忡,担心整个流行文化尤其是音乐市场会被资本主义世界的声音占领。
要知道去年春夏之交的动荡余波到现在都还没真正平息呢。
可大趋势摆在那里,复杂的政治生态注定了不能掐断这条路,海峡两岸人民的感情也需要这个窗口。
堵是堵不住的,那要怎么办?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有人迎头对上。
只是此事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千难万难。人家成熟的流行音乐体系打造的现象级偶像团队哪里是你说能找人杠就能杠的?
这回的江州之行,似乎倒给了他们一个意外的惊喜。
导演回想了半天还是犹豫:“他们也就能听听磁带,现场不行,唱的不行,跳的也不行。”
侄子却维护自己的新墙头,不服气道:“谁说不行了,元旦晚会我们班都在现场,我看了,很好!”
叔侄俩到家时,刚好赶上电视台又复播元旦晚会。导演坐下没多久就碰上旋风小子上台演出。嘿,这回他们判若两人,在舞台上表现得极为出色,似乎一点儿也不畏惧台下的观众。
侄子眉飞色舞地跟叔叔分享自己的新宝物:“怎么样,很棒吧。我们班同学都在鼓掌,手都要拍肿了。”
导演并没有因此就贸然联系音像公司,因为现在已经都已经要腊月初十。这么重要的一台晚会临时加节目非常麻烦,他还得往上汇报。
但他又是个有心人,不愿意放过好苗子。于是他就自己骑着自行车,跑了江州好几家中学,询问他们对旋风小子的看法,发现这几位年轻人在江州中学生群体里的确相当有人气。
他继续打电话给周边几个城市找熟人做调查,结果居然大差不差。起码在江州及江州周边地区,旋风小子的走红程度和小虎队竟然不分上下。
导演这回憋不住了,一个电话打给单位,然后又一个电话打到音像公司。
胡经理就这样稀里糊涂被天降大饼砸得头晕眼花。
他赶紧找到黄山,又打电话给周秋萍。两人的意见一致,去,不管是啥结果,让几个孩子长长见识也好,起码能增加阅历。
曹敏莉听说这事后乐得不行:“还是我有眼光,一下子就押中宝了。”
周秋萍赶紧拍对方马屁:“那当然,你看看我就知道你是伯乐了。”
苏珊在旁边听着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伯乐不是发掘人才的人吗?周经理的发家之路好像跟曹总毫无关系。恰恰相反,到现在她还是曹总的主要投资人呢。无论开卡拉OK房还是开服装店,甚至连去新疆投资盖商贸城,真正的金主都是她。
非要硬扯的话,也就是当初曹总伸了把手,帮她救了孩子吧。不然按照周秋萍的个性,大概当天就当众杀人早被枪毙,也就不可能有现在了。
周秋萍询问曹敏莉:“你春节有什么安排?”
曹敏莉下意识地捏了捏太阳穴:“应该回去。”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件事,她不仅毫无期待,反而说不出的厌倦。父亲就不用说了,就连本应跟她感情最深厚的母亲看到她唯一的话题就是为她张罗相亲,试图寻找所谓的乘龙快婿,好叫她自己在那一圈阔太太中不掉了面子。
周秋萍点头,毫不意外。回家过年,理所当然。
不过他们家今年要怎么过年?
高女士第一时间表明立场:“我可不回村里。”
到现在她都不愿意回忆去年春节的闹心事,也懒得折腾。
青青疑惑地转着小脑袋问奶奶:“不敬祖宗吗?”
过了腊八就是年,现在她的小伙伴们也讨论过年的话题。因为当兵的来自五湖四海,几年春节能离开部队的基本都回家过年,说要敬祖宗。
高女士坚定地摇头,很有破四.旧时不畏鬼神的派头:“有啥好敬的,最多烧点纸钱呗,懒得折腾。”
周秋萍也不想回去,没必要也没什么美好的回忆。
但不回去便有件尴尬事,那就是上哪儿过年。
这话听着好蹊跷,她不是买了房子了吗?
问题在于现在那房子住了人啊。
她请李东方帮电脑服务部招人干活,那些招来的人基本都是文化人,被单位开除的那种,否则也不会放弃自己的铁饭碗。
遭开除了就意味着原单位分给他们的房子也收回头了,他们没地方住,就暂时借住在那三间瓦房里。等后面找到合适的房子再说。
现在要过年了,她总不能叫人搬出去。寒冬腊月的,人家往哪儿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