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秋萍腹诽的要命,脸上却不动声色,甚至还带着微笑:“我都已经出国谈生意了,你说我是不是老赖?我要是老赖的话,会给我发护照吗?”
庞厂长面无表情,对她的解释丝毫不感兴趣,只一口咬定除非货款到位,否则一切免谈。
周秋萍头痛,现在她有两个选择,一个是直接联系卢振军,以他公司的名义从厂里进货,她从中抽个佣金。另一个就是她干脆掏钱,做直接的贸易。
前者稳妥,挣个几十万不成问题。后者冒进,他需要承担风险不说,最关键的问题在于她没这么多现金。
从去年10月份脱手国库券进账4000多万之后,她花钱相当豪横。除了投资曹敏莉的服装产业之外,又在建筑公司砸了钱,然后她又在股市投入了上千万的资金,还让曹敏莉帮她投资石油和日本市场。
钱永远不可能花不完,现在她手上虽然产业不少,但能拿出来的现金还真不足千万。
厂长看她不吭声,态度更加傲慢了:“反正我们厂不可能给私人赊货,要么拿钱过来,要么就不用谈。”
周秋萍皱眉毛,不得不苦苦思考,她应该从哪儿弄钱?
找人担保借贷吗?现在指望银行放款很难。
找人借钱吗?在1990年,一下子让人掏出1000万现金实在是在为难人。包括曹敏莉,她手上也没有这么多流动资金。
周秋萍想来想去,她唯一能动用的,好像只有股票了。
这可真是件悲伤的事,她本来还指望靠着股票一跃成为亿万富翁呢。
但现在这单生意的诱惑力实在太大了,她很难不心动。可能在骨子里,她对金融市场其实没那么感兴趣吧。
周秋萍打定了主意,又开始跟人谈判:“可以,全额付款没问题,但是这价钱要重新谈。”
庞厂长立刻反对:“我们这已经是腰斩的价格了,你不能太过分,我们这么多工人还要吃要喝呢。”
周秋萍毫不退却:“此一时彼一时,贵厂的衬衫以1/3的价格都没批出去,给我腰斩的价格很优惠吗?”
庞厂长目瞪口呆,狐疑的目光立刻扫向覃经理。
覃经理苦笑:“这可不是我说的。我说了,周经理的消息远比我更广。你完全可以打听打听,跟她合作过的厂商就没吃亏的,大家都是双赢。要不这样吧,咱们还是按照老办法,50%的价格,5%的定金,先发货,然后再结清货款。”
但是庞厂长固执己见。也难怪他谨慎,80 90年代商场上的骗子特别多,甚至有的人一开始口碑很好,其实是在装模作样。等到骗一票大的之后,她们就会凭空消失。
假如对方是公家单位,冤有头债有主,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可对方是私人,世界这么大,到时候他上哪儿找人讨账去?
周秋萍都做好准备损失了,便也豁出去:“那只能按照1/3的价格来。你也不打算做外贸了,给别人什么批发价就给我什么价好了。”
庞厂长十分不甘心,但他也的确被逼上梁山了。今年的经济状况比去年更糟糕,三角债已经逼了很多公司和工厂实际上处于停业状态。
这大几千万的丝绸存货压在他们厂的背上,叫他们哭都没地方哭去。
他犹豫了半天,才好不容易做好心理建设:“好,那就一视同仁,1/3的价就1/3的价。钱到账,我这边就安排发货。”
周秋萍咬咬牙:“好,我马上就筹钱去。”
出了办公室的门,覃经理就尴尬地跟周秋萍道歉:“老庞这个人搞生产是把好手,可人实在固执,我也没想到说的好好的事,他会变卦。”
海城经济发达,覃经理又跟各路商人打惯了交道。她完全没觉得周秋萍是个个体户,就要低看她一眼。相反的,她相当佩服这位半个同行。
周秋萍笑了笑:“没事儿,现在市场萧条,大家做生意不容易,有顾虑正常。我找朋友借点钱,把这生意做了就好。嗐,说实在的,挣钱是一方面,想把我们的丝绸服装打到欧洲市场才是重点。覃经理你介绍的货,我相信质量肯定没问题,所以才敢放心大胆地做这事儿。”
覃经理也附和她的话:“估计你做好这一单,后面就反过来他们求你了。这些人真的是这样,当初我求着他们投广告,后来就变成他们找我。”
周秋萍笑道:“所以您是靠实力当上广告女皇的。”
她出了工厂大门,余成已经在外面等她。
刚才她把阿妈他们送上了火车,因为晓得生意成了的话,还得赶紧从这边发货,一时半会儿他们没办法回江州。
看女友笑着跟人打完招呼之后,转过头就变了脸色,余成担忧:“怎么了?”
“要付全款。”
4个字就让余成明白了事情的紧急性。他在心中盘算,很快得出数字,然后安慰女友:“没关系,政委那边应该能出这个钱。”
虽然卢振军挣的钱大部分要投入到乌鲁木齐的商贸城的建设中去。但是凑一凑,拿出200万美金应该不成问题,剩下的部分他们来想办法。
周秋萍摇头:“我已经谈了,1/3的价格拿下,我准备卖股票。”
说这话的时候她特别心疼,一本万利的买卖呀,她现在就这样出手,套现500万。很可能会损失5,000万甚至更多。
只求老天爷帮忙,能够尽快回款,还能让她再沾沾股市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