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怜不走也得走。
此时,王峙出口,裴爱摇头:“不行,风雨再大她也得走,她已经拖到最后一日了。阿娘性急气旺,若是耽误了归期……”说到这,裴爱又摇摇头。
“唉!”王峙也无奈叹口气,禁不住提起,裴怜都将广陵城翻来覆去逛了数遍,还有什么留恋不舍的?
说是与裴爱姐妹情深的,她天天跑出去,也没粘着姐姐。
裴爱叹气,不满王峙:“她是想拖到机会,偷偷溜走。”
“她要溜到哪去?”
“她要去淮南、江夏、巴东。”
王峙正准备坐下的人,听这话跳起来,这不正是庾深西去的路线么?还说裴怜未对庾郎动情?
裴爱道:“我看着像是,但她自个不承认。”裴怜还屡次向裴爱澄清,她想去这些地方,可不是追着庾深,而是庾深把这三地描绘得神往,禁不住想去。
当局者迷。
王峙锁起双眉,据他观察,庾深却似未对裴怜动心,这样想来,倒是真应该立刻将裴怜送回建康去了。
“明日一切照旧吧!”王峙道。
两人吹了灯,相携入帷帐而眠,到了半夜,裴爱突然喊冷,王峙睡得迷迷糊糊,但仍伸手去摸被沿,扎得严严实实,不过风。裴爱也未将手脚伸出被外。
王峙在被内探腿,正触着裴爱双脚,冰冰凉凉。
王峙不禁含糊:“怎么脚这么冷?”说着将热血方刚的,两腿伸过去,让裴爱双脚贴着他取暖。
又觉她蜷曲着身子,便迷迷糊糊命令:“腿打直。”
裴爱整个身子贴上去,王峙冻得一哆嗦,但仍不全醒,两人就这么拥了一夜。
到了第日,起床梳洗,婢女们入内,开了房门,才见得外头一片银白。
昨夜雪落无声。
王峙凝视窗外:“广陵两年都没下过雪了。”
裴爱亦向窗外看去,在建康冬雪亦不常见,一年只一两场,且落得晚,没这么早过。
裴爱道:“昨晚怪不得冷。”
王峙闻言,吩咐下去:“把地龙生起来。”
“喏,府君。”
接着,两人便在越来越暖和的屋内用起早膳,顺道赏赏雪景。
其实广陵气候不冷,雪下着便是银白,可广陵雪不是广陵雨,下了下着便停了,再没有了。
地上积的薄薄一层很快划去,只怕再过半日,要无落雪痕迹。
王峙和裴爱用早膳时,尚在商议,是否送裴怜归家要迟些出发。但一段饭吃完,见屋外情景,决定不改计划,继续安排裴怜今日出发。
吃过饭后,裴爱便和王峙一道去寻裴怜。
这位小妹妹不知是真不舍,还是有所企图故意装出,竟然哭了,落着眼泪说不愿走。
裴爱瞧着心软,不禁想裴怜这一回去,阿娘堤防,怕是再难看她溜出来。而自己随王峙在广陵,一年半载难回去,不知几时再见裴怜,便提出,送裴怜一程。
裴爱要送裴怜,去时与裴怜乘同一辆牛车,回时就得自个乘另外一辆返程。
所以送别路上,得用两辆牛车。
郡守府原本有两辆牛车,可其中一辆前日衙门借用,如今虽然不用了,但暂停在衙门。
府邸与衙门相去不远,王峙便提议,三人先去衙门,取了车裴家姐妹的队伍再往城门方向去。
裴爱首肯。
而裴怜巴不得晚回去些,自然举双手双脚赞成绕路。
一辆牛车,慢悠悠驶向衙门。
王峙骑马,走在前面。
裴爱透过车窗,见路面上正在滑雪,她担心王峙习惯性跑马会打滑,情不自禁朝着前面喊:“夫君,你骑慢点。”
“喏!”王峙旋即应声。
车马走了一刻钟不到,裴爱又不放心了,再次叮嘱。
王峙仍是答得干脆:“喏。”
再又过一会,裴爱心忧,正准备第三次开口,此时王峙的马已经比牛还慢,渐渐落下来,从走在前面,变为走在右侧。
裴爱从窗子里瞧见夫君执缰侧身,脸上泛起笑意,没再出声。
王峙侧首,注视裴爱,亦是一笑。
裴怜道:“啧啧,我还在这呢!”
三人到了衙门口,正逢庄晞任主簿第一日。庄郎风雨无阻,准时到任。
他穿着主薄的青袍,发髻上扎着巾,正好衙门口有一棵百年老松,奇绝傲立,松针上点点沾染,是尚未化完的雪,像极了庄晞的青衣雪面。
庄晞望见三人,释然一笑。
裴爱见他终于风发了意气,这才是阿父期许,她心中希望见到的庄师兄。
第41章
裴爱心头畅快,顿觉这雪后的景象,愈发晴好。
临到分别,她舍不得裴怜,一路与她同车,直到城门外。裴怜可能年纪小些的缘故,倒是不觉得什么,离家不思家,别离亦不伤感。
她仍心心念念着去淮南,若去淮南,途径广陵还来看姐姐。
裴爱摇头直笑:“我看接下来一个月阿娘允你出门都难!”
“啊?”裴怜吃惊一声,看来她根本就没考虑到这种后果。
裴爱心底叹气,眼见已经出了城门,她也该返程了,但执着裴怜的手叮嘱道:“带的那些广陵特产,记得回去分了,除了阿父阿娘,还有两份是妙嘉妙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