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两人的密探,宫门早就被懂事的小太监给关上了。此刻,光线只能透过缝隙短短的挤进来,在地上模糊了一团。
拓跋宏坐在龙椅上,身后的巨大屏风,头顶高高的穹顶,拉成了一片巨大的阴暗,笼罩住了他的脸。
金色的龙袍上,胸前盘着一尾五爪金龙――北狄人是不崇拜这个虚无的东西的,比起神话里从未见过的,他们更崇拜草原上的狼。只可惜,入主中原,要么,接受中原的文化,和北狄相融合,要么,就孤独的简直自我,百年后,再度被淘汰。
拓跋宏能清楚的听到从胸膛里传来的心跳声,熟悉而又陌生。
突然间,他有些想笑。
然后,他就真的笑了出来。
死一样的寂静里,赌的就是谁能挺到最后。
而这细微的笑声,却打破了这份僵持。
“没想到啊。”
他抬起眼,望着下面站着的李泾之。
他这个年纪,正值壮年,不出意外的话,守到福哥登基成人,一点问题都没有。
况且此人极其看重家人,单凭那罗延的事件便可以看出,所以他即便是早早有立李眉亦的心思,也一直在心中等着,想要寻求一个合适的时机再出手。
没想到,他的女人,倒是给了自己好大的一个惊喜。
也好,有些事,择日不如撞日。他相信,今时今日的李泾之,不会再如同从前一样莽撞。
而他,也从来都不是会将自己设于万劫不复边缘的那罗延。
“是。”
拓跋宏抬起头,一双丹凤眼略带威严的望着他,薄唇轻启,吐出的话却叫人触目惊心。
“李眉嫣是朕为福哥选定的太子妃最好人选,也是日后我北狄的皇后。李将军,有异议吗?”
既然娶李眉亦是为了替福哥守住江山,娶李眉嫣也是守住江山,那么,就按照最简洁明要的来吧。
这个女人已经把引线都点燃了,自己不得不投出去。
她都是算的准。
想起淑妃,拓跋宏的目中闪过一丝冰冷。
她的事,是家事,关上门有的是时候处理。而现在面对李泾之,却是国事。
孰轻孰重,这点还是能拎得清的。
李泾之想到了这个答案,一点也不意外,依旧重复着方才的话:“多谢皇上抬爱,只是顽劣,实不堪如此重任,还请皇上收回成命,另选才能。”
“哦?”
拓跋宏笑了。
他的相貌偏阴柔,实在不像是北狄的男人,这么一笑,丹凤眼便有些微微上扬,苍白的面色也好看了几分。
“可朕就是看上了你李家女。朕也知道,你们南人一向是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么今天,朕也给你一个选择。”
第496章 圣旨
说到这儿,他突然开始咳嗽起来。
他连忙从袖口掏出帕子,捂住了口鼻,咳的撕心裂肺,几乎快要呕吐出来一样。
终于熬过这一阵,待呼吸平稳,他才将帕子移开,目光低垂,睨了一眼后,迅速的团成一团,塞到袖中。
“李将军。”
因为咳嗽,所以他的眼角微微泛着水渍,高耸的颧骨也有两坨潮红。
“朕给你一个选择。”
胸腔隐隐的闷,随着方才那一口血呕了出去,这会儿感觉平畅了很多。空气争先恐后的往里面拥挤着,让拓跋宏觉得十分的舒服。
所以,他的声音听上去,不复方才的暗沉与阴郁。
“要么,要李眉亦做朕的皇后,要么,是李眉嫣做福哥的太子妃。”
这话一出,李泾之顿时勃然大怒,变了脸色。
“皇上的话,臣不明白。”
纵然已经咬牙切齿,纵然拳头已经握的咯咯作响,然而,他还是极尽努力的克制着自己。声音从牙缝中挤出:“皇上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朕当然知道。”
拓跋宏嘴角微微扬起,看上去心情很好。
“朕登基数年,中宫空悬,李家世代忠烈,朕相信,无论是皇后,还是太子妃,李家女,都能胜任。”
李泾之这才明白,这件事是他已经谋划许久的了。
他抱拳拱手,强硬的拒绝。
“这件事,恕臣不能苟同。”
似乎是猜到他的反应,拓跋宏也不生气:“李将军不必这么早回答,这是桩大事,朕也不是跋扈的昏君。如今,选择就在眼前,将军可以回去跟夫人商量商量,再来回答朕也不迟。”
说罢,突然站起身,双手按压在桌上,身子前倾,阴郁一笑。
“当然,将军也可以炮制数年前,不过,朕不是那罗延,相信将军也不会用家人的性命来与朕对抗吧。”
李泾之猛然抬头,目光如炬,死死的盯着拓跋宏。
“将军不必这样看着朕。”
拓跋宏扳回一局,心中很是舒畅:“朕知道将军不像他们,有那样大的野心。朕也可以对将军许诺,无论为后为妃,朕都可以确保李家的地位,绝地不会做出卸磨杀驴的事情来。”
说罢,挥袖劝道:“将军好好考虑考虑吧,不要把双赢的事,到最后弄出两败俱伤。”
李泾之不知自己是怎么出的宫,等脸上被冰凉的触觉唤醒的时候,一抬头才发现,原来天上不知什么时候竟然飘起了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