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右手一直放在兜里,原来是握着戒指。
言辞宽慰他,“我们应该庆幸发现得早,早发现早治疗。”
卿杭嘴角扯出一抹很淡的笑,“她不哭不闹,吃完一顿烤肉就很平静地接受了,我在医院看过那么多生生死死,却远不如她。”
几年前,程挽月病情恶化的那段时间,想放弃治疗,被程延清骂哭过很多次,言辞虽然不常来看她,但联系得频繁。
言辞也笑,“哭过,也闹过,还被揍过呢,她哭得稀里哗啦,当时整个病区的护士都知道,后来还总逗她。”
卿杭低着头,“最近总是梦到我在北京第一个冬天的那通电话。”
“什么电话?”
“挽月的电话,她打给程延清,我刚好在旁边。她说她生病了,让我去看她,我以为她又在骗我,一句话都没有跟她说,还和她较了八年的劲。”
言辞从程延清那里听说过这件事,“这八年,你们俩是挺可惜的。以前挽月欺负你,但不允许别人欺负你,同学骂你比骂她更让她生气,她高一上学期就因为你写了八次检讨。”
但其实那些检讨书都是卿杭帮程挽月写的。
起初他不愿意,和拒绝帮她写作业一个道理,后来她软磨硬泡,半逼迫半威胁,没办法就开了个头。
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老师让她在开班会的时候念检讨,她上台之前才想起来问他要,在课桌下轻轻拽拽他的袖子,念完后又塞进他的课本里。
言辞继续道,“挽月对我的感情根本算不上喜欢,我和她从小一起长大,她误以为我身上的纹身是她,才会试探我。她喜欢的,无论如何都会搞到手,没有半路放弃这么一说。”
卿杭牵唇笑了笑,这个笑比刚才轻松很多,“吃了你这么多年的醋,都白吃了。”
言辞故作冤屈,“上次在北京你们因为我吵架吵得那么凶,我想跟你解释,又怕你误会得更深,只能当冤大头。”
卿杭说,“改天陪你喝两杯。”
“没问题,随时等你约,”言辞拍拍他的肩,“挽月一个人待着肯定很无聊,我们进去吧。”
卿杭和言辞前后脚回到病房,程挽月看卿杭点头了,立刻笑着给程遇舟打电话,她昨天就特别想回家,但医生不同意,就只能留在医院。
阴雨天气,路况不好,程遇舟开车过来要多花点时间。
言辞看着程挽月高兴的模样,觉得她精神还不错,然而饭菜没吃几口就吐了,还流鼻血了,脸色也有些苍白。
他想起跨年那天晚上,程挽月给他打电话,跟他说新年快乐,他在异国他乡听着她闹腾的笑声,有一种回到过去的错觉。
那时候的程挽月很鲜活。
言辞喝了酒,走得晚,卿杭抱程挽月回房间,她睡不着,一直躺着也不舒服,卿杭就抱着她坐在沙发上,她蔫蔫地窝在他怀里,拿逗猫棒逗煤球玩儿。
铃铛的响声很清脆。
程挽月听到手机消息震动提醒,以为卿杭要被叫回医院,“谁找你?是医院有事吗?”
“是言辞,他到酒店了,让你安心睡觉,”卿杭回完消息,把手机放远了些。
他一只手托住程挽月的脸,让她稍稍抬起头,又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流鼻血了,心里才松了口气,如果一直止不住血,她就算不愿意,也必须回医院。
“胃还是不舒服吗?我去给你煮碗面。”
“现在不想吃,明天早饭会多吃点的。卿杭,煤球是不是瘦了?”程挽月摸了摸猫的肚子。
卿杭说,“你不在家,它挑食。”
程挽月听了,又开始一本正经地教育煤球,她胃口不好就算了,她的猫必须要吃饱。
过了一会儿,周渔敲门,找借口把煤球带出去了,医生说过,程挽月现在不合适和猫猫狗狗待在一起。
程延清他们明天来南京,程挽月和他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了将近一小时,精神好了很多。
“卿杭,你怎么有白头发了?”她突然从沙发上坐起来,紧张兮兮地抱着卿杭的头,“你还记得刘医生吧,就是总讲方言的那个男医生,他说他35岁的时候就那样了。”
卿杭这段时间没有仔细照过镜子,“很多吗?”
程挽月的手指从他的短发里穿过,“只有一根。”
“拔掉吧。”
“不能拔。拔一根,长十根。”
卿杭失笑,“谁跟你说的?”
“奶奶啊,她可宝贝她的头发了,以前梳头发掉几根都心疼得不得了,”程挽月把那根白头发藏起来,用手轻轻地在上面拍了两下,这个动作却更像是在安抚卿杭。
她知道他着急。
大家都着急,只是不说出来而已,在她面前还是像以前一样。
“邀请你去参加的那场学术会议的时间快到了,你准备好了吗?有没有现场直播?”她话题转变得很快,“我怎么才能看见你?”
这次和卿杭回母校作报告的那次不同,程挽月不能去现场。
卿杭低头吻她,“让我想想。”
……
程家两兄弟没有分家,一直都是在一起过年。
霍栀在家陪父母,初四那天也会来南京。
被程挽月说准了,大年三十这天晚上,卿杭要在医院值夜班,病区里的病人不多,能回家的那些前几天就都被接回家,不能回家的,在病房里看看春晚节目就算过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