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亮的车窗前,平阳只看见钟晏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了什么,下一秒,那张五官分明的脸就挨了一记拳头。
对方是个魁梧大汉,身板子厚,钟晏结结实实地挨了揍,恍恍惚惚的不真实感,他差点被打倒在地上。
余光里瞥见赵平阳跑了过来。
钟晏忽然笑了一下,额头上冒了冷汗,脸色惨白。
他手指虚虚指了一下赵平阳:“有什么事和他说。”
说完,扯开攀扯住他胸口的手,钟晏毫不在乎地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踉踉跄跄地走进万千车流里。
柳瑟,
等等我。
我马上就回来了。
钟晏走过了最拥堵的几条街,在转角的时候拦了一辆出租车。
出租车司机可不是赵平阳,在钟晏一直让他快点的时候,司机不耐烦地开口:“小伙子,再快点就是超速了,要罚款了。”
他透过车前镜瞄了一眼钟晏,抿着薄刃般的双唇,眉头紧皱,时不时看眼手机。
看他的样子多半是和家里那位吵架了。
他以过来人的身份在心底吐槽:“早干嘛去了呢,现在知道慌了。”
新房矗立在黑漆漆的夜里,像是一团模糊的影子。
钟晏立在屋前,第一次觉得这套房子大的出奇,以往他回来房子总要亮几盏灯等着他的,现在一片漆黑。
他手机上不断亮起的屏幕似乎是唯一的光源,低头看了看来电号码,不是那个人的。
钟晏感受着最明显沉重的失落感,也许是这样的转变太快,未经他允许。
电话是老太太屋里的,钟晏觉得实在是够恼人的,他都想关机了,可又担心要是那个人联系他怎么办。
对着黑乎乎的新房,钟晏心知这样的情况很渺茫。
但是万一呢。
就像他明知柳瑟不会在新房里等着他一样。
万一呢。
他欺骗着自己走进屋里。
起初,他进到屋子里不敢把灯都打开,也不敢大声说话,做任何事情都是小心翼翼的,他担心动作太大,柳瑟就像是浅睡的精灵,会被他惊醒。
她醒了之后就会从囚笼中逃离,他就再也找不到了。
因此钟晏检查每一间屋子的时候才会开灯。
新房真的太大了,他查了好久。在检查的过程中,钟晏想之后一定要搬到小一点的屋子里,这样他只要一开门就能看到柳瑟。
可惜那只是美好的憧憬。
每一间屋子都被他细致的检查过,钟晏寻不到柳瑟的踪影。
后来下定决心似的,他把屋子里的灯都打开。
整幢新房灯火辉煌,照亮夜空,明晃晃的灯光像是要烧起来。
钟晏心生焦躁,得不到的占有欲在他心上刮擦,他难受得手足无措。
他立在客厅巨大的玻璃墙前,玻璃外大片大片蔷薇融成烟霞的絮粉在璀璨的灯光下逃无遁所,清癯的黛影映在玻璃上,钟晏形只单影。
老屋那边一直打不通钟晏的电话,怕出什么事,就让钟童童和桂妈过来。
钟童童的心情沉甸甸的,像是压了块石头,新房一路无阻,没有关门,她在客厅里找到了四哥。
和柳家的晚饭上,童童是第一个刷微博刷到消息的。
当时的心境难以描摹,犹如当头一棒,她瞬间扭头就去看柳瑟,难以想象要是四嫂知道了该有多心痛。
空寂寂的客厅里,钟晏低着头,萧瑟得像是被霜打落。
他听到动静,转过头来,目光触到桂妈和童童时,琥珀色的瞳孔又黯淡下去。
“老太太让四哥和瑟瑟过去。”桂妈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回声。
钟晏顿了许久,像是个机器人,又像是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很久才接收到这个信息,然后僵硬地站起来。
他慢慢走到童童身边,要去拉童童的手,被童童一把推开。
童童紧咬着嘴唇不想和他说话。
“走吧,童童。”钟晏目光淡淡的,声音干涩。
童童没看到柳瑟,揪了揪桂妈的手。
桂妈问:“瑟瑟呢,天这么黑,还是一起走好。”
不知道为什么,童童抱着桂妈的手,紧张兮兮地看着四哥,圆溜溜的眼睛映着他身影,只见到他笑了一笑。
金丝边眼镜下的眼睛毫无光彩,一向被视为儒雅君子的四哥笑得惨淡。
就像是刚学说话的婴孩,她的四哥斟酌着语句,艰涩地开口:“瑟瑟不在了。”
童童忽然懵了,什么叫“瑟瑟不在了”。
她花了点时间理解不在了的意思,意识后知后觉般地如同潮水涌上来。
柳瑟与钟童童一向交好,她们不仅是要好的朋友,童童更是将她视为母亲,将她从未得到过的母爱寄托了一部分在柳瑟身上。
钟童童大声哭出来:“你赔我四嫂,你赔我四嫂。”
“你看看你做的什么事,你把我四嫂弄丢了,你赔我四嫂。”
她哭得那样大声,那样心痛,好像把钟晏心里的一部分疼痛也哭了出来。
钟晏眼眶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