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距离,正好够他成为这场祭奠的参与者。
他看清了墓碑上的刻字,也看清了墓碑上的照片。
谢逢十的父母,如她所说,定格在了他们最最风华正茂的年纪,的确是又帅又美,却更让简暮寒觉得无比熟悉。
墓碑上略微失真的黑白照片,他是见过的,彩版,夹在他母亲的日记本里,盖住了她无数的遗憾。
墓碑上仔细篆刻的夫妻姓名,他也是见过的,手写,留在他母亲的日记本里,道尽了她无数的遗憾。
他了解过人际交往的六度分隔理论,知道任何人只要通过至多六人的帮助就能够认识任何人。
可这样的巧合,还是会让他忍不住想无奈发笑。
命运,又一次捉弄了他。
简暮寒摇头轻笑了一声,抬头再看谢逢十的背影时,心中已经百感交集。
正当他被命运之手戏弄得无所适从的时候,只见谢逢十在前头扶着她外婆的墓碑云淡风轻地交了个底:
“外婆,我说了这么多估计你也烦我,其实我今天来就想告诉你一声,那个人他今天去世了。”
-
所以谢逢十到底没有哭,只是喝掉了简暮寒冰箱里的最后三瓶啤酒,吃干净了外卖里加多了盐的铁板牛柳。
简暮寒没有拦着她,只是在她吃完饭后为她点了一个黑森林蛋糕。
“今天不是我生日,你买什么蛋糕啊?”
谢逢十裹着简暮寒的毛毯缩在沙发上,脸蛋红扑扑的,看着他从外面提了盒蛋糕进来,还笑嘻嘻地问他。
“巧克力和蛋糕,吃了都会开心。”
简暮寒把蛋糕拎到了茶几上,默默拆开了包装。
谢逢十皱了皱眉,哼唧了一声,抬脚就朝他屁股上来了一下。
她觉得他有些越界了。
男朋友现在,还没有资格分享她的负面情绪呢。
“简暮寒,我没有不开心。”
“那就当我今天生日。”
简暮寒回头笑着看她,顺势坐到了她身边,“想吃多少?”
谢逢十眯着眼睛朝茶几上的黑森林盯了一会儿,用一种幽微的语气撒娇道:“黑巧克力太苦了,简暮寒。”
简暮寒看着铺满黑巧克力碎屑的黑森林犯了难,他沉默了一会儿,回头以一种哄弄的语气询问道:“那你吃上面的糖渍樱桃,剩下的我来解决,好吗?”
这似乎是一个不错的提议。
“喂我,简暮寒。”
谢逢十朝茶几上的蛋糕扬了扬下巴,脸上挂着傲娇,像个女王似的命令他,当作他逾矩的惩罚。
简暮寒愣了一下,而后失笑,点了点头,俯身去茶几上为她拿蛋糕。
四寸的蛋糕,不大,也没有几颗樱桃,不过几口就吃完了。
“真的不吃了?”简暮寒看着剩下的一整个巧克力奶油蛋糕,真诚地发问。
谢逢十嚼着嘴里甜到她心坎里的糖渍樱桃,笑着摇了摇头。
“太苦了,简暮寒。”
又一次被女朋友的撒娇击中的简某人瞬间投了降,任命一般地开始解决自己的任务。
不难看出,简暮寒其实不太喜欢吃甜食,以至于他吃下每一口蛋糕的表情都不算太享受。
“男朋友,加油哦。”
谢逢十笑眯眯地趴在他肩膀上,看着他吃到最后一口蛋糕。
简暮寒盯着手里的最后一口蛋糕看了好一会儿,慢慢咽下了嘴里的,鼻子里的呼吸已经有些勉强。
让他大晚上吃掉一个奶油蛋糕,实在是有些苛刻了。
她突然有些不想惩罚他了,又觉得自己有些辜负了他的好意。
他是她的男朋友,那个跟她喜欢他一样喜欢着自己的人,又有什么是他不能关心的呢?
“不是嫌苦吗?”
简暮寒看着自己手里的麻烦被谢逢十解决,有些意外。
“现在是甜的了。”
谢逢十抱着他的手臂,靠在了他的肩膀上,毫无预兆地打了个呵欠。
“困了吗?”
简暮寒将手里的空盘子扔进了垃圾桶里,用自己的脸颊蹭了蹭她的头。
“是醉了,简暮寒。”谢逢十迷迷糊糊地玩着他的手指,小声反驳。
“既然醉了,就早点洗澡睡觉吧。”简暮寒宠溺地摸了摸她的脸,又侧头轻声询问道:“需要一杯睡前蜂蜜水吗?”
“好啊,男朋友真是太贴心了。”
-
三分工作室第一次不过零点就熄了灯,简暮寒没什么事情做,就坐在沙发上抽烟。
他很久没有抽烟了,从橱柜里找出新的打火机和烟,点火的时候还觉得有些陌生。
时间过得很快,明天就是周日了,他和她的最后一天。
简暮寒吐出了嘴里的烟,朝着烟消散的地方看去,视线落到了窗口的书柜上。
谢逢十送他的那束花被他养了起来,分插进了几个啤酒瓶里,就摆在那书柜上,排排列齐。
月光从百叶窗的缝隙里漏进来,落在了那些蓝色的花上,白色,蓝色,和玻璃瓶的青,搭在一起竟和谐得好看。
简暮寒看着那些花无声地笑了起来,他低头弹了弹烟灰,脑子里开始不自觉感慨起谢逢十的神奇。
如果不是因为她的出现,看完《百年孤独》的他,本应该与那个布恩迪亚家族一样,已经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