辅事拧了一下眉头, 视线从小断指身上移回来。
“久等了, 他收拾东西, 磨叽了点儿。”付长宁解释了一下。
合欢宗这段时间天下大乱。
乱起一只纸鹤。
有一天夜半时分, 有人在窗户边上捡到一个纸鹤。清冷的月光下, 纸鹤口吐人言, “月光光, 人慌慌。马车吊死青衣人,美人索命立族坟。”
三天之内,很多人都陆陆续续从各种途径“偶然”得到了纸鹤。纸鹤总会在夜半时分一齐窸窸窣窣口吐人言,诡异极了。
纸鹤的话不难理解。谁都心知肚明蒋元杀了青衣女子吊在马车上,现在那女子要回来复仇了,她要灭了蒋氏一族。而今年月最圆、最亮的日子是两天之后。
众人把它称之为预言。
稍微有点儿良知的人都觉得蒋氏一族活该遭报应。蒋氏一族自己也心虚,于是很多人选择不插手这件事,借口两天后有事在身而暂时离开蒋氏一族。
付长宁放出纸鹤,不要脸地叫自己“美人”。但合欢宗真的出了一个阴晴不定的疯批美人。
美人一身红衣、来历成谜,一身修为深不可测,唯一知道的是他乃离清宗主亲自选定的少宗主。这位少宗主一双手拨弄风云,上位不过十天,便把合欢宗牢牢地把控在手里,搅得人心惶惶。
后来,有流言悄悄传开。说是有人在蒋氏一族覆灭之时看到了一位身穿红衣的人影,猜测这应该就是少宗主。刚好也与预言吻合。
于是少宗主替天行道除了蒋氏一族的消息彻底传开来。
付长宁一行四人进了合欢宗境内,找了个客栈吃点儿东西。
她不需要吃东西,辅事更是可有可无,但是赵可桃和小断指需要填饱肚子。
付长宁用这个借口点了一大桌子菜,舔了舔唇角,大快朵颐。
假惺惺地来了一句,“辅事,你真的不吃点儿?”
辅事:“你这么吃,很容易吐。”
辅事只要了一壶茶,叮嘱一句,“泡浓一些。”
浓茶苦的要死,这辈子她都不会碰。
赵可桃吃得斯斯文文,小断指的胃像是个无底洞,似乎什么都能塞进去。
小二第一次见到这么能吃的人,简直瞠目结舌。待算清他们一桌能吃客栈十天的营业额后,小二整个人笑得合不拢嘴。
热络的话出口都不带重样儿的。话匣子一开,大到合欢宗最近的疯批美人、小到谁家的狗子揣了几窝崽都讲得滔滔不绝。
“蒋氏一族族人十之五六都活着,他们应当十分厌恶灭族之人,就没想着报仇吗?”付长宁嚼着一只酥炸虾,不着痕迹地问道。
说不心虚是假的。
老实说,她这几天都在苦恼。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蒋氏一族族人迟早会查到她参与灭族,他们要是报复可怎么办?
她不怎么擅长打架。
“哪儿敢啊,也不看看灭族的人是谁!”说到这个小二就来劲儿,“少宗主亲手灭的族,谁有胆子说半句话。蒋氏一族就是有报仇的心,也没报仇的胆。”
“或许是别人杀的也说不定。”
“不可能!纸鹤就是少宗主的报信使。”小二压低声音,说了那纸鹤之事,“桩桩件件都指向少宗主,这哪儿错得了。姑娘你去大街上问问,少宗主灭了蒋氏一族乃公开的秘密。”
付长宁愣了一下,筷子搁置在碟子边沿,吃饱了。
付长宁:“小二,少宗主最近一次露面是在哪里?”
“星落湖。”小二斩钉截铁十分肯定,“少宗主杀完人就去星落湖洗手。那片湖原本清澈得很,现在都是粉红色的。凑上去一闻,一股子腥气儿。”
付长宁大鱼大肉吃饱喝足,一股子熟悉的腻劲儿顺着喉咙就上来了。让辅事说中,她又想吐了。
辅事倒了一碗浓茶推过去,“解腻。”
真的会有效吗?
付长宁狐疑地端起,浓茶味儿缓缓弥漫在鼻腔中,冲淡了腻劲儿、压下呕吐的反应。
有效。
辅事一向喝的都是清茶,这壶浓像是特地为她点的。
这个念头一出就让付长宁给否了。辅事眼里天下都很渺小,她有多大的脸敢想这个。她要是找这个念头想,反而显得自作多情了。
星落湖不难找。
赵可桃说:“合欢宗少宗主前几天在,不代表着今天在。我们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错啦,不是‘大海捞针’,而是‘穿针引线’。”付长宁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双眸紧闭,口念咒文。睁开混沌左眼,整个星落湖在她的视野中只剩黑白二色,湖中心处有一团没有线头的红线,红线的另一端一直延伸出去、看不到尽头。
付长宁:“跟着它,它会带着我们找到少宗主。”
寻到少宗主时,少宗主正在一条瀑布下清洗身子。
朦胧的水汽半遮着少年美好的胴体,墨发如蛇紧紧地贴在背后。
“谁!”林肆警惕性很强,侧过半张脸,露出高挺的鼻梁、殷红的唇。
“别动手啊,是我,付长宁。”付长宁朝前走了几步。
赵可桃见到这位姿容绝艳的少宗主不可避免地晃了一下心神。又悄悄看了两眼。少宗主确实如传言中所说那样美得天上有地下无,但多看几次,还是离清比较耐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