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言熙歪头看他：“真的假的，你不嫌累？”
李星衍呵笑了声，给她把那块被黄油彻底浸透的切片白面包送到了嘴边：“我只会爽，累什么。”
赵言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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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南未经过开发的湖边平原就像大自然馈赠的仙境，踩在松软的土地上，都有一种不真实的梦幻感。
而这种蓬松的，由苔藓植被隆起的山地是最天然的菌子繁育环境，空气中交缠着清晨雨水的干净和土壤中细菌散出的泥土味，赵言熙觉得自己要融进这个世界里了。
“姐姐，这个长得像鸡蛋的菌子叫马皮泡，这个红色小伞一样的菌子叫红葱，这个颜色像天一样的叫铜绿菌。”
赵言熙蹲在地上，头戴着一顶黑色的渔夫帽，身上的防水冲锋衣是红色的，李星衍说这样远远也能看到她。
“哇，小姑娘你好厉害，这么多菌子都认识，生物一定学得很好。”
李星衍找了当地一个捡菌子的农民老师傅带两人进山，跟他一起来的还有一个背着箩筐的小姑娘，叫哲玛，身形单薄，撸起的袖子露出甜麦色的细胳膊，但看着很有力气，背着箩筐上山气也不喘。
“我没去上学了。”
哲玛说着不太标准的普通话，抿了抿唇，继续低头找菌子，“姐姐，你试一下摘这个菌子，叫鸡油菌，先拍一下它的脑袋，让孢子落下来，然后小心从根部开始摘，最后把土埋回去就行。”
赵言熙盯着眼前这朵亮黄色的小菌子，一时有些怔忪：“你多大呀？”
“十四岁。”
哲玛五官轮廓有少数民族深邃的特征，眼睛特别亮，睫毛又浓又密，虽然穿着灰仆仆的运动外套，但站在那儿，梳着两头油亮的辫子，就像画报里的姑娘一样好看。
“上到几年级了？”
赵言熙问。
“六年级。”
赵言熙眉头一凝，这个年纪应该上初中了，“怎么不……”
话到这里，赵言熙忽然噎住了，这种话问出来就像何不食肉糜，遂朝她笑了笑，低头按照她说的手法去捡蘑菇。
这是一个治愈又放松的过程，赵言熙越干越喜欢，李星衍跟向导在旁边聊着天，向导是个老土著，笑时满脸褶子，覆满岁月的沧桑感，“最近菌子越来越少，捡了拿去镇子上买，像这种品相好的能贵一点。”
赵言熙听两人在聊天，忽然问哲玛：“向导师傅是你亲戚么？”
哲玛摇头：“我跟他学捡菌子，他儿子会用手机上网，给他爸爸接生意。”
赵言熙越听越奇怪：“那他为什么带着你呀？”
这时，老师傅似乎听到两人的聊天，嗓门大了起来：“哲玛跟我儿子订了亲的，她肯干我就带带她。”
一句话让赵言熙当场震惊，李星衍见她张着小嘴，细眉凝起，完全不理解地盯着哲玛看，李星衍接了句：“一会中饭劳烦阿尼师傅，费用我会提前付。”
赵言熙扯了扯他的衣角，脑子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对面的老师傅已经笑眯眯地点头：“那我们中午就杀只鸡煮菌子吃。”
“放心，这位向导是垂云村经验最老道的菌子大师，很多当地人分不清的品种都得问他。”
姑娘摇了好几下脑袋，把他扯到一边：“你没听他们刚才说的吗，哲玛十四岁就没上学了，出来捡菌子赚钱，而且已经定亲了，这、这怎么可能啊！简直就是愚昧，未开化！”
李星衍看了眼在那儿捡菌子的老少，大掌把姑娘牵到一边，“垂云村确实是一个直接从部落跨到现代文明的村子，中间没有经历革命教化，你要是不喜欢，那我们就直接开车去丽江。”
赵言熙见李星衍在那儿给她想处理方法，心里的脾气倒压了下去，她还以为这人会反驳她。
这时哲玛背着竹篓过来，脸上带着灿烂的笑说：“听阿尼伯伯说你们要跟我们回村子吃饭，姐姐你还想吃什么，腊肉要不要？”
赵言熙脸上那点愤世在哲玛纯真的笑里掩了下去，她知道旅客到当地吃住也算是他们的一笔收入，于是点了点头，“你坐我们的车一块回去。”
这时阿尼大爷摆了摆手，“进村子的路还在修呢，车只能停在山脚下。”
赵言熙眉头又皱了起来，“那、那要走多久啊？”
李星衍见她踟蹰又犹豫，拍了拍她脑袋：“老公给你背上去。”
赵言熙听他这突然占便宜的话，脸颊又鼓成了小包子，一旁的哲玛眼睛亮了亮：“原来你们已经结婚啦。”
赵言熙轻咳了声，“没有。”
说完在前头走快了两步，生怕李星衍追上来要债似的，想到昨晚他又是骗又是哄地诱她上道，接着就跟困城战一样，她根本逃不掉，只好哭着叫老公，让他停，结果他这人是停了，给她擦拭的时候，就跟狼尾巴在那儿摇啊摇的，痞坏地说：“来，张开，让老公擦擦。”
赵言熙一想到涌动情潮时男人说的那些话，哪怕带了些粗俗的脏话都会让她无法控制地上瘾。
她如此一个接受进步思想，生活里充满阳光的姑娘，怎么就跟了这么一个男人啊。
车子最后停在了垂云中学门口的小坡地上，上村的山路不好走，赵言熙没让李星衍背她，而是让他帮阿尼大爷提竹篓，她则跟哲玛一人提着竹篓的一边，听她说明天要拿到镇子上卖，能卖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