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秦轩知道,父亲决不是随便问问的。
“接下去的春闱,儿子……会尽力而为。”秦轩心头乱做一团,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含糊地应了一声。
“这里只有我们父子俩,你也不必说这些虚话了。”秦放却直接摆了摆手,并不满意他的回答。
“假如他一直压在你的头上,你就忍着,直到有一天,你有能力将他彻底除去。”秦放压低了声音,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儿子,散发出令人胆寒的阴冷。
秦轩心头一颤,他突然想起了秦越的父亲秦昭,他与父亲二人的关系,就如自己与秦越——自小被拿来比较,却又永远被压一头。
可如今呢?秦昭早已命丧黄泉,而他父亲却是秦氏一族的族长。
秦轩一下就明白了父亲的意思。
小不忍则乱大谋。
秦越天资高于自己又如何,他科举成绩优于自己又如何?人生还长着呢,十年、二十年,谁又能知道未来会如何?
“儿子明白!请父亲放心!”
“下去吧。”秦放摆了摆手,秦轩躬身离去。
秦放看着自己儿子离去的背影,一只手轻轻地揉搓着,这是他烦躁时的习惯性动作。
虽然秦放对儿子说的如此冠冕堂皇,可他心中却并不轻松。
秦越已是解元,不出意外,这次春闱他必然有所斩获。
秦越这般青云直上,让秦放感觉到了风雨欲来的危机,但是他不能将这种不安传递给儿子,轩儿马上就要上京参加春闱,不能被这些事影响心情,所以秦放只能自己一人承担心中所有的惊惶与忐忑。
秦越回乡后,秦放与族老们一起见过他。几个月未见,他越发高深莫测,年纪虽轻,却喜怒不形于色,就算是在刘大人面前,也能淡然面对。
即便秦放心有偏见,也不得不承认,不出意外,秦越必然前途不可限量。
该如何除掉这个绊脚石?
秦放陷入了沉思。
秦越身边,时刻都有护卫跟随,要想在桃溪动手,未免太过惹眼。
等秦越去了京城,他更是鞭长莫及。那么……机会只有一次了……
*
秦氏的宗祠,平日里都是只开偏门,唯有重大事件才会打开正门。
而这天一早,秦氏宗祠便大门敞开,只为了迎接秦氏双秀。
“不愧是我秦家儿郎,重振秦氏荣光,就要靠你们了!”
秦越和秦轩站在宗祠门口,两人对视了一眼,却谁也没有开口。
秦越先行一步,秦轩紧随其后,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宗祠。
看着两道年轻的身影,年迈的族老热泪盈眶,羡慕的族人们悄声教育着孩子,希望他们都能和这两位族兄一样光耀门楣。
庄严肃穆的祭奠仪式如期进行。
秦越望着父母的牌位,默默地合上了双眼。
假如世间真有在天之灵,那么请你们安息吧,我会照顾好平儿安儿,以秦越的身份,重振门楣。
秦越手中的清香落下一朵香灰,仿佛在回应着什么。
祭祀典礼结束,秦越就被族老们团团围住。
其中一位族老看着秦越开口:“越儿,我们与族学商议了一下,想请你回去给学生们做一次讲演,你看如何?”
这事秦榕已经偷偷告诉了他,秦越心中早有准备,微笑颔首:“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听到秦越点头答应,族老们顿时喜笑颜开,还有人急着定下时间。
“越儿还得备战春闱,咱们也不好耽误他时间。我看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下午吧?”
“越儿,你看呢?”
秦越不置可否,轻轻点头,换来族老们一片大喜,连忙叫人通知族学,准备下午的讲演。
从头到尾,都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的秦轩。
上一次被人这样热情相邀的人是他秦轩,而这一次却已无人在意他。
这么大的落差,秦轩却依旧温润地笑着,好似并不在意这样的忽视,然而藏在袖中的手,却早已青筋爆出。
忍。
除了忍,别无他法。
*
秦越再次回到族学,待遇却天差地别。
上一次他回来,所有人看他的目光都带着蔑视,而这一次,人人尊他为兄长。
大概只有陈夫子是真心为他感到高兴的。
开始讲演之前,秦越去拜访了陈夫子。
“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的!”陈夫子摸着胡子,哈哈大笑,心满意足。
这辈子,教出过一个解元,对他而言,也算不枉此生了。
“以你的聪慧,春闱想必不是问题。只是,京城水深,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陈夫子谆谆叮嘱,当真是为秦越百般考虑。
“请夫子放心,我会留心的。”秦越也不忘告诉夫子好消息,“我舅舅来信,说青州知府黄大人将调任回京,他也会随黄大人回京,到那时,我们舅甥也能互相照应。”
“有你舅舅在,那我便放心了。”陈夫子一听这话,当真松了口气。他舅舅詹文荣虽没有为官,但是到底在青州知府身边做了多年幕僚,多少有些人脉路子。
作者有话说:
第八十八章 、捐族田
陈夫子并不知秦越与上将军府以及勇毅侯府的关系, 更不知道秦越还曾教导过太子几月,他只知道,自己这个学生, 天资聪慧,却只是乡绅之家,虽说家中不缺钱财,可跟那些世家子弟比起来, 却差得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