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们能不慌吗?只是慌也没什么用,太子说出发就出发,一时间竟只能匪夷所思,太子有妻有子,又是至情至性之人,他怎么一点也没有留恋、一点也没有不舍??
只是又想起去岁江南洪灾,太子妃还怀着胎呢,太子不也去了。
便也不匪夷所思了,只玩命与日月比长短,拼命想在太子到达之前,销毁一切能销毁的证据。
可也许是他们这次弄得太过了,太子日夜兼程,证据没销毁多少,太子便到了。
等到太子回京,已经是四月下旬,三地重考,该发落的一个也没少。
在被押下天牢的时候,有些人甚至感到了绝望,小小一个太子,前朝历代要捏扁揉圆都是轻而易举,到了他们这一朝,怎么就阻挡不了太子革新之势呢?难道这延续几百年的天,真的就要在太子手上变了吗?
太子要发落人,要三地重考,皇帝也不敢置喙,等到一切尘埃落定,才差德福去说,离京奔赴,辛苦劳神,回京这样久,还没好好给太子接风洗尘呢。
皇帝委实是个喜好风花雪月的性子,就算这么多年不风花雪月了,他也喜欢搞一些郑重其事的盛宴,每次都能叫他寻到由头,太子生辰、冬日初雪、甚至太史监夜观天象得了吉兆,他一高兴,也要郑重其事一番。
只是太子却不是这样的性子,并且按德福来说,不光太子觉得没有意义,德福也觉得,皇帝每次办宴,委实有点没事找事,闲得慌。
只是皇帝发话了,他能怎么办?只能硬着头皮到东宫了。
死马当活马医,甚至还硬着头皮说了番太子离京这些时日皇帝是多么的慈父心肠,担忧至极。
可不知是不是医着了,太子竟同意了!他心头一喜,觉得太子也总算理解皇帝为父苦心,只是看了太子的神色,他破天荒地迟疑,他是不是想岔”了?
毕竟太子看起来,毫无动容,没有任何兴趣,更像是不需理由,随便点了个头。
只是不管太子感动不感动,这份差事都是办妥了,德福飞也似的回了承乾殿,杜鹃瞧着太子似乎心情还算……没那么糟,便想上前禀事,可还没上前,太子就走了。
迟来的接风宴办得盛大,单宫中,其实是没多少人的。毕竟贤妃萧贵妃都在冷宫里,越妃在普惠寺里,只有一个淑妃,下面左不过昭仪昭容,还有末等的美人。
但太子赏皇帝的脸,皇帝就高兴,没人也要弄出人来,仪安公主,落魄的郡主们,还有重臣命妇并着儿女,一时高兴,甚至当场指婚起来。
小儿女们猝不及防,也只能出席叩首谢恩。
有暗暗心仪太子的,大胆抬起头看了眼,太子似乎是喝醉了,俊美脸上酡红,凤眸晕晕潋滟,实在令人无法不觊觎。
可觊觎也只是心里想想,毕竟,太子可有太子妃了,自己可不会做太子良娣,平白低那清源小族的太子妃一等。
至于太子妃为何没来,可能是照顾小皇孙吧。
太子平日不在人前喝酒,也确实没人记起这个小细节,眼下太子似乎醉酒的模样委实是头一回见到,甚至皇帝与淑妃也是第一次见到。
谢清鸢只想,渊儿这点,倒是随了皇帝与阿璃。皇帝酒量好,阿璃一口就脸红。
所以太子此刻看着已是大醉,其实根本清醒着呢。毕竟以太子的性子,一旦察觉到要醉,是绝不会多有耽搁的。
当然,也有可能,太子就是有意放纵。
皇帝就是这么想的,生怕太子伤怀,连忙让人请太子回东宫。
东宫中人也分不清太子醉没醉,只见太子脚步极稳,却是进了昭明殿。
一时间,杜鹃连忙让人备水备乱七八糟,自己脚步犹犹豫豫,却实在不敢进,转头去看着人准备,算得上是临阵脱逃。
赵潜觉得自己十分清醒,他到了摇床边,里面的婴儿正在睡。
久久无声,直到有一道脚步声。
“殿下……”
相似至极的嗓音令赵潜浑身紧绷,他面无表情转过身,三步之外,是一个极美的宫婢。
明眸有三分像,黛眉是画成。
杜鹃逃了,又没完全逃,想来想去,急匆匆又回来,就进到殿内,就眼睁睁看着太子将一个宫人踹了出去,她吓得扒紧身边能扒紧的东西,甚至呼吸不了,只觉得自己也要落得这宫人一样的待遇。
可是太子却恍若未觉,转身低头,只看着摇床里的小皇孙,而后渐渐、渐渐地抵靠着摇床边沿,睡着了。
赵潜再醒来时,十分陌生地感到头痛欲裂,他阖着眸,好一会儿才睁开眼。
而后,就对上一双乌溜溜葡萄似的眼睛,他看着他,很高兴咿咿呀呀笑了起来。
赵潜竟然不能动弹。
杜鹃已经守了一夜,算是破釜沉舟了,她垂着头道:“殿下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小殿下都没有笑过。”
“只有昨夜,小殿下突然醒了,见着殿下,一直笑呢,现在都没睡着。”
话音落下,小小的婴孩就张张小嘴巴,似乎是才困了,可还是一直看着他对面的爹爹,啊啊呀呀的,不舍得睡。
肉乎乎的小手甚至想穿过摇床的间隙,不知道让他的爹爹直接没有阻碍地抱起来他,还是只是想摸摸爹爹、碰碰爹爹。
就如同他的爹爹儿时一样,只想在父亲母亲膝下承欢,可是终究、终究,成了不可及的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