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太子淡淡听着,心里已经很知足,道:“朕早有意令你监国,只是你当时不肯,眼下父皇委实想静静,行宫也好,哪里也好,让朕好生养养。”
说完,又道:“朕的年岁,在前朝历代的皇帝里边,也算是排得上的,继位二三十年,太太平平,都算不错了。”
他看着太子说:“朕知道你要说什么,只是不必说,朕心中主意也定了。”
“过了这个年吧,朕已经挑了好日子,诏书备下了。”皇帝说完,心里头格外松快。
其实就像太子不一定愿意做太子一样,他心中也不一定愿意做皇帝。
当年兄弟们争得头破血流,他卡在中间,算躲得远了,结果谁成想,皇位落到了他头上。
这下是只能硬着头皮上了,若不是大侄儿小侄儿得了皇位必定要斩草除根,他原也不是不能让。
皇帝其实最讨厌看折子,随便糊弄糊弄得了,只是后来不看不行,太子委实年轻气盛,他不给太子撑腰怎么办?
皇帝有这个打算,也不是一日两日,现在说出来,也算了了一桩事,至于往后?往后的事往后再说吧,休养也好,做什么也好,或者什么都不做也好,他都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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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潜回来的时候,不算特别早,但算算时候,她也许才起身。
所以他一进昭明殿,就准备往寝殿去,只是却被喊住了。
“殿下,你过来。”
赵潜心头一跳,凝白的声音,好像是从暖阁传来……?
他一步步去到暖阁,珠帘绕束,她就在那里,手上赫然是那破损了的藕色香兰小衣。
赵潜沉默片刻,抵拳轻咳了一声,“卿卿怎么在这里?”
凝白原来也没想来这里,毕竟即使昨日太子来过,这里的他的存在也很淡。
只是那只猫跑了进来,熟门熟路摇着尾巴就朝暖阁去了,凝白正好瞧见,就打算把这猫抱出来,免得它打碎了什么这个窑那个瓷的。她许久、许久、许久以前,跟杜鹃一起当差的时候,杜鹃就格外慎重地跟她着重嘱咐过,那些都是极贵、极贵的。
然后她一过去,就瞧见那猫跳到案几上,白爪爪推着绣球,显然,它应该是玩过的。
但不论是猫还是绣球,都不太重要。
那明明丢失了的藕色香兰小衣,正在暖阁中,搭在黄花梨如意花架上。
凝白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中,她思索是不是见了鬼,但显然这不可能。
这件小衣,显然是被人搭在那里的,并且猫进暖阁,萍萍好像也看见了,却没有过来。
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她被吩咐过了,不准去暖阁。
而那个人,总不可能是凝白。
凝白一下就红透了脸,面红耳赤,他怎么拿她的小衣!!!
瞧着猫在跟绣球打滚,凝白居然做贼心虚一样,悄悄摸摸进了暖阁。
她其实一点也不想进来,甚至想当没看见,但若万一猫把绣球丢了,把那小衣抓过去呢?
再万一,要是被拖着带出去,那她还不如去死一死!
到了跟前,凝白原本都不好意思看,可是就是余光,还是注意到了好像破了!
他拿她的小衣干什么了!
定睛细看,都不止那一处破损,还不是被划破了口子的那种破,而是被磨破了似的!
凝白忍着羞耻拿下来,又感到手感不对,小衣的料子柔软,洗的时候都是轻轻的,现在却不像她其他小衣那样顺滑柔软了。
凝白感到匪夷所思,他该不会……还洗了吧……?!
凝白甚至都想象不出来太子挽袖掬水纡尊降贵洗帕子的场景,遑论是洗小衣?!
她甚至恍恍惚惚,怀疑是不是真的见了鬼。
但事实已经告诉她,人不会无缘无故的见鬼的。
她又低下眼,小衣被洗得微皱,虽然能看出来已经放轻力气,怕洗坏了。但还是……
凝白脸更红了,他洗得这么小心做什么?想神不知鬼不觉放回去?还是……想这小衣……别坏?
别坏的话,他又要拿来干什么?
目光落到那磨损痕迹,她只羞耻得一下把小衣团起来。
她一点也不想知道他拿它干了什么,还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可是脑海里总是浮现他微微阖着眼眸,气息不稳的模样。
昨日他说不会出尔反尔,她跑开后,等到团子从上书房下学才回昭明殿。
这下团起来也不行了,凝白拿着,总感觉手要被烫坏了,更不可能再把它塞回她的小柜子里!
好像个烫手山芋似的,丢也没处丢,放也没处放,就是这时,她听到外面有动静,太子的存在若隐若现,很显然,人已经回来了。
她才忍着羞唤他过来。
结果都败露了,他还好意思问她怎么在这里!
凝白羞恼极了,瞪他一眼,三两步就到他面前,一把塞他怀里了!
即使是赵潜,也难免耳根一热,只是与他那微不足道的羞赧来说,他的卿卿显然又羞又耻又恼。
因而他眼疾手快牵住她飞荡的衣袖,才没让人羞极跑掉。
“好卿卿,是我无耻,是我变态。”他认得非常干脆。
他都这样干脆了,简直是立于不败之地,凝白还能说什么?
红着脸瞪着他,好半天才骂出口:“厚颜无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