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英在旁边瞪大了眼,这、这……怎么还耍赖皮呢?这可不是皇后娘娘的性子啊。
绥帝却没任何不悦的反应,甚至微微挑眉流露笑意,松松往后靠在隐囊上,无比闲适的模样,好整以暇睨向南音,“再多悔几子也无妨。”
摆明了瞧不起人。南音气闷之下,还真就悔了七八子,试图找到生机。
当然,生机是寻不到的。她被连着十几局杀得落花流水,直到烛火燃起,还有点呆的模样,仿佛不敢相信自己输得那么惨烈。
饶是再娴静如水的性子,在接连经历了这么多局惨败之后,也要恼怒。
许是不想让宫人们见到她这丢脸的架势,绥帝早体贴地挥退了众人,如今只有他们二人对坐在这儿。
南音忽得隔着棋盘往前栽,埋进绥帝胸膛,声音隔着布料传来,“先生欺负人……”
“哦?”绥帝双臂稍稍用力,就把她整个抱了过来,抱小孩儿般拍了拍,极为享受她难得的撒娇和耍赖,“莫非这棋局对弈,还有不可连续赢十余局的规矩不成?”
“自然没有……”南音轻声试探,“可是,我和先生关系不同,难道不能有小小特权?”
绥帝这回是真笑了出来,起初是在喉间隐有声音,而后朗笑出声,叫他怀里的南音身体也跟着震颤,“自是可以。”
他像是调侃,又像是单纯说实话,“早如此说,我如何敢赢皇后?”
南音因他的话脸红了下,双颊微微发烫。
她方才被杀得太惨,一时气血上头,竟做出了那些耍赖的举动,叫她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
先生不以为忤,反而纵容。在他面前,好似当真不用那么温柔懂事。
她不想放弃难得的机会,起身回座,重新收拾棋局。在绥帝放洪水的情况下,终于勉强以一子胜出。
纵然知道是假的,她也高兴得双目湛然流光,“赢了先生一局,是否可以向许多人吹嘘?”
绥帝颔首,“朝中至今无人能赢我。”
换而言之,那就是朝中百官都是她的手下败将。
南音好歹还有理智,不会真把这事当做谈资宣扬出去,那才是真的丢脸。
她主动踮足,在绥帝唇上印下浅浅一吻,眨眼道感谢。
这样小小的心意不够汹涌澎湃,但也会让绥帝满足。他抬手拍了拍南音脑袋,从她的眼中,再次看到了丝丝熟悉的光芒。
那是南音与他初相识时,即便隔着目中白翳也能感觉到的一种轻松怡然的光芒。
数日前,和她说过那些话后,他从未再有过类似的只言片语,而她却一如既往聪慧,每一日都在悄然有着新的变化。
他最希望的,还是她不再一味考虑他人,满足他人的要求。
“时辰差不多了,传膳罢。”
因帝后二人都不尚奢,膳食一般以精巧、适量为主。御厨们不敢因此怠慢,便每日变着法子把寻常的东西做出花儿。
南音夜里习惯少食,碗中只盛了些许白饭,慢慢用着,须臾轻声和绥帝道:“我预备五日后在竹林附近的明月楼举宴,帖子已尽数发下去了。”
绥帝颔首,不置一词。
待膳毕,他道:“既拒了全英,便邀母后一同参宴罢。”
她毕竟是初次在诸位夫人女郎面前露脸,因种种缘由,还是由太后陪着更为妥当。
南音这次没有拒绝,细思过后亲自去鸾仪宫请崔太后,自是被爽快地应下来了。
但可惜,计划往往不及变化快,就在宴会事务一应准备俱全,只待第二日时,鸾仪宫那边传话,说是太后的头疾犯了,这几日恐怕难以下榻。
头疾是太后的老毛病了,她年纪不算大,但许是早些年在后宫耗费过多精力的缘故,落下这么个病症,无法根治,不定时就会发作。
南音再次赶去看望,侍奉太后用过汤药,对于她的愧疚也安抚道:“无事,我一人也可以。只是少了母后莅临,这场宴会难免逊色许多,这确是憾事一件。”
太后被她逗笑,“油嘴滑舌,我将挽袖送去给你使唤,可行不行?”
南音露出笑容,“长者赐,不敢辞。母后好意,我只能领受了。”
她这坦然的模样让太后微微一怔,感觉有哪些地方不对,又好似只是寻常。没琢磨出甚么来,便最后拍了拍她的手,“记着,有我和陛下为你撑腰呢。”
“是,南音明白。”
……
翌日,宴会如约举行。长安城中凡接了请柬的,无论想不想参加,都不可能明面上拒绝。
于是个个精心准备了番,远远看去,衣香鬓影,颇有百花争奇斗艳之势。
其中不乏部分爱慕天子又家世出众的女郎,意图与这位新任皇后较一较风采。
对于这些出身不凡的女郎而言,她们的想法和王旻出奇一致,皆认为天子是因着与世家闹不和,又不想外戚势力过大才选的这么一位皇后。
至于那些“得遇慕氏,方知朕尘缘未尽”的话,她们亦表示理解。朝代更迭之际,哪个想夺位的人不得有些天选之子的神乎其神的传言,此举类似,不过是陛下为新后造势而已。
能有几分真心?她们根本不信。
郑璎与赵敛冬亦随母亲而来,她们偶尔听到几句旁人的低声议论,俱是为好友愤怒,“她们怎敢说这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