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一团乱麻之际,闻渡回来了。
他端来两个玻璃杯,将其中一杯砰地放在谈溪面前,“喝,喝完了继续念。”
他神情冰冷严肃,仿佛那是一杯毒药。
谈溪接过水杯,轻轻抿了一口,那温度正好,不冷不热的。
她放下杯子,继续找理由,“我困了,下次再说好吗?”
闻渡目光淡淡的,“你不跟我对台词,也会跟别人,比如余睿。”
谈溪蹙起眉。
“你为什么又回来了呢?”她问。
“你不想让我回来?”
谈溪顿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闻渡双眸染上了一层霜,“为什么?”
她微愣,然后才生硬地道:“不知道。”
闻渡冷笑,“那我陪着你,你什么知道了,我们再继续。”
“很晚了,难道我还要在这里待一晚上吗?”
“我不介意。”闻渡似乎自动忽略他们是异性的事实。
谈溪掌心微烫,“你有病吧?”
“对,我就是有病。”
闻渡生气了,谈溪能感受出来。说实话,认识他以来,她这是第一次见到他生气。谈溪曾经听过一句话,叫穷人的气多,反而是富人能够接受到来自不同的善意,心态更平和些。闻渡就是这样,他这人冷淡,因此一般没人敢惹他生气。他看上去有真正快乐的时候,但也确实极少动怒。
闻渡嗓子一阵干哑,涩得要命。他确实很生气,第一次觉得谈溪这女的不知好歹,简直是不可理喻。
余睿那人名声极差,私生活称得上是混乱,几乎常年脚踏几条船,仗着自己外貌上乘,到处留情,几乎所有多跟他讲几句话的女孩儿都会被在校内传为他的新一任女友。虽然大多为调侃为主,但众人再看那女孩儿的眼神中难免有探究意味。
闻渡不认为谈溪希望别人这么看她,加之余睿上次在篮球场看她的眼神明显带着集邮的期望。因此,他干脆在余睿采取任何行动之前把他的想法扼杀在摇篮中。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从不多管闲事的闻渡安慰自己,走进了办公室,告诉胡老师他愿意重新参演校庆宣传片拍摄。
没想到,谈溪并不领情。
他看着窗外的夜空,室内亮堂,在玻璃窗上映照出屋内的景象。
女孩儿抿着唇,一脸倔犟,男孩儿冷着脸,握紧拳头。
“走吧。”
“啊、嗯?”
“没意思,你走吧。”闻渡松开拳头,忘掉余睿那张脸,开口。
谈溪如蒙大赦,站起身,“那……再见。
“咔嚓。”
门被轻轻扣上,屋内恢复了安静。
玻璃窗上只剩下一个人的身影。
“啪!”
闻渡关掉灯,屋内陷入黑暗,玻璃窗上的人影看不见了。
“神经病。”
*
谈溪再次穿过别墅小院,按原路返回,打开地下室的门,进去,开灯,再关上门。屋内密不透风的闷热的熟悉感袭来。
她竟然莫名感到安心。
近日想任性一回,谈溪将书桌上的所有练习册都收回去,然后洗了个手,拿纸巾擦干净,然后从从墙边第一层抽屉中拿出一个钥匙,打开床头柜的最后一层抽屉,从里面掏出一个相册来。
相册看上去有一定年份,但却被保存得很好,甚至连灰尘都没有。谈溪翻开,大多是都是自己小时候的照片,或是单人照片,或是被父母拥簇着,唯有一张是跟一个男孩子照的。
那时候她上初二,程泽禹高三毕业,那年他风光无限,是燕城的理科状元,清爽俊逸的学霸少年被媒体疯狂追捧,连带着他自小出生长大的五金街也跟着被报道了一番。
毕竟在这样的地方,成为理科状元要付出太多不为人知的艰辛。
谈溪还记得那天燕大的录取通知书送来的时候,她是跟着程泽禹一起去取的。
程泽禹打开录取通知书,反复看过,虽是克制,但也能看出是十分激动,谈溪在他身边站着,眼含热泪。
哪怕五金街上的大多人连初中都没毕业,也知道知识改变命运。
在那个平静燥热的夏日,他们知道,程家父母早亡的那个男孩儿要彻底飞出这里了,他再也不用回来,不需要忍受五金街了。
程泽禹讲通知书递给谈溪,摸摸她的头,温柔但有力量地鼓励她,“小溪,你也会得到的。”
谈溪摩挲着燕城大学那几个烫金大字,激动不已,“程泽禹哥哥,你会在那里等我吗?”
程泽禹淡淡地笑,“燕大会永远等着你。”
在他上大学的第一年,给谈溪寄来燕大的明信片,上面未写一字,只是画了个漂亮的烟花棒,谈溪记得,那是两人小时候过年时候的唯一乐趣,绚烂又短暂。
程泽禹果然再也没有回过五金街,后来谈溪父亲出事,他去医院看过一次,但也很快匆匆离开去往另一个城市实习。
在谈溪最需要一个朋友陪伴的时候,程泽禹并未达成她的期望。谈溪并不失望,她心里清楚,程泽禹不属于任何人,他的信仰在远方。
她有时候在想,或许这也是她曾经悸动的缘由,因为她人生很多重要的路程都是跟随着程泽禹。
他不仅是五金街的奇迹,更是谈溪的人生导师。她无限渴望着能与他离得再近一些。曾经她以为四岁的差距太大,她小学毕业,他上高中,她初中毕业,他读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