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着张医生的面,她忽然泪如泉涌。
谈向被掐着自己的手心,几乎快要掐出血,但不肯说一句话。
谈溪用手背狠狠擦擦自己的眼角,深呼一口气,压抑着内心的绝望和委屈,吐出一个字,“爸……”
说完,眼泪又忍不住往下掉。
张医生在旁边深深叹口气,又摇摇头。
谈溪咬咬牙,接着道:“爸,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害怕您生病,去医院做个检查,大家都安心。”
谈向北已经微微冷静下来,但依旧不看谈溪一眼,“我说了,我不去,我也没事,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我不过就是走路不方便,没有其他问题,你快点回学校上课吧,不用再这里待着了。”
谈溪咬着下唇,不肯动半步。
她知道自己拗不过父亲,也不敢硬逼着他去医院,一旦有个好歹,她无法原谅自己。
谈溪退后一步,“那我下午陪着您总可以吧?”
谈向北不吭声,只是一点点往床边挪,想要下床。
谈溪立刻拿起墙边的拐杖,又扶着父亲下来。
谈向北低头看见自己的衣服裤子,有些窘迫。
刚才摔倒,沾上了地上的灰尘,现在衣服皱皱巴巴,且脏兮兮,看着十分狼狈。
谈溪装作没看见,跟张医生道过谢,将父亲搀扶着回到小溪超市。
回去后,谈溪又说:“我待会儿跟妈妈说一声,我这个周不回那里了,我在这里住着,好照顾您。”
“别跟你妈说我晕倒了,你没事跟她说什么!”
“我不说,我就说我在这儿住几天。”
“这里没你住的地方。”
“家里不是有个折叠床?我晚上在超市空地随便睡一觉就好了。”
“谈溪!”谈向北将拐杖砸在地上。
“爸。”谈溪平静地说:“不然我们就去医院,我们各退一步,您别拦着我,这个周您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住。”
他扭过头,“你随便。”
说完就回到了里屋。
谈溪一个人怔怔地坐在超市门口。
过了一会儿,手机震动几声,她拿出来。
是闻渡的手机号。
谈溪没有挂断。
此刻,她需要这个来电。
她想离开找不到出口的迷宫。
谈溪接起来,轻轻道:“喂?”
“你在哪儿?”
“五金街。”
“怎么了?”
“我爸早上晕倒了,我过来看看他。”
“没去医院?”
“没有,他不去。”
谈溪又问:“你在哪里?现在不是在上课吗?”
闻渡好像在外面,她听见了那头传来汽车的鸣笛声,又听见他轻笑一声,“我需要听课吗?”
谈溪低着头,不说话。
闻渡这人大部分时候清冷,偶尔流露的桀骜让他显得极具少年感。
她心跳微微一顿。
两人都不说话,闻渡那边的汽笛声消失了,他又说:“我先挂了。”
“好。”
谈溪挂掉电话,继续怔怔地坐着,什么都不敢,什么都不想,就是看着超市外的五金街。
她很少有这么浪费时间的举动,但此刻实在是太疲惫了。
真的什么都不想做。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
谈溪眼前的光被遮住。
她抬起头,闻渡就在眼前。
谈溪迟迟愣怔了十秒。
“你怎么在这儿?”
闻渡把手中的书包递给她,“上课太无聊。”
谈溪抱着书包,“谢谢。麻烦你这么远跑一趟。”
闻渡没说话。
谈溪抬起头看他,“我这个周都不回别墅了,我得在这里待几天,看着我爸好了为止。”
五金街距离燕城二中很远,她起码得提前一个小时出门。
闻渡微微皱眉,“很严重吗?为什么不去医院?”
谈溪不想向闻渡讲述太多家里的事情,有些原因他不在他生活层面的考虑范围内,只是简单摇摇头,“他不想去,你别问了。”
闻渡点点头,说:“那我走了。”
谈溪抬头跟他道别,又见他离开的方向不是地铁站,不由得站起身,“你要去台球馆?”
闻渡回身,“嗯。”
“哦。”谈溪又坐回去,“好。”
*
感谢闻渡将她的书包带回来,谈溪今晚可以写作业。
不过因为住在五金街,她得顾及着谈向北的作息时间,到了晚上十一点,她担心超市中的灯光会露出去,影响父亲睡觉,干脆合上书,也准备睡觉。
关门前,她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台球馆。
依旧开着。
灯还亮着。
但是闻渡大约已经离开了。
她转头将铁门拉下,关掉灯,走入黑漆漆的超市中。
次日起床,谈溪为父亲热了杯牛奶,看着他喝下去,又半强迫他吃了块面包,才背着书包离开超市。
拉开门。
门口站着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闻渡大清早出现在五金街,后面还是雾蒙蒙的,仿若仙气撩人,谈溪差点以为是自己还没有睡醒。
“你怎么在这儿?”
闻渡没回答,只是问:“走吗?”
谈溪点点头,跟上他的步伐,“你昨晚压根没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