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他有的是法子, 有的是耐心。
他可以等, 等她放下心防, 等她迷恋上他。
直到秋薄的出现,他慌了。
他看见了她面对秋薄时的隐忍,试过了秋薄对她的心意。
两情相悦、两小无猜足以打破他二十年来修养与心智。他以为他能耐得住性子,不曾想,他竟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愤怒。
看见她转身离去的模样,他的心里竟然有一种被剥离的痛。
月卿的话还在耳畔回响——她的记忆有损。
是了,她的记忆有损,怎么会记得年少的时候,曾经与他在御花园里的那次偶然的相遇?
毕竟是他先倾慕与她,她又怎么会知道他曾经站在那个至高无上位置上,把她的一切尽收眼底,印刻在了心里。
“主子,”镇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许安归身后,“季公子醒了。”
她醒了?
这一声仿佛是劈开沧海的一道闪电,把他从回忆里劈了出来。
许安归回头,并没有立即动,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等心情平静了,才抬脚进了屋。
季凉已经坐起来靠着床沿,身后垫了几个枕头,神情呆滞,清瘦的脸上没有一点颜色。月卿已经回安王府了,她不能出来的太久引人怀疑。
但她既然回去了,就说明季凉已经没有事了。
许安归轻轻地坐在床榻边,望着季凉:“饿吗?”
季凉没有理他,只是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许安归知道她在听,便继续说道:“即便是要与我置气,也要吃饱了才有力气吧?”
季凉没有动,也没有任何回应。
许安归看向身后镇东:“去弄点粥过来。”
镇东躬身退下。
许安归见她不想说话,也不勉强,只是自顾自地说道:“你身子弱,想在季府修养,晚几天回去也无妨,我住在隔壁陪着你。陛下有意让我接任兵部尚书的职位,相信旨意很快就会到了。有些事,想找你商量下,早做准备。”
听见许安归要与她讨论正事,季凉本能地睁开眼睛,望着他。
许安归低声道:“刘旗的父亲病重,他若是卸任兵部尚书一职,应该会告假在家照顾父亲。但,他父亲年事已高,病入膏肓,所以他很可能会有三年丁忧。兵部侍郎之位,自刘旗接任尚书以来便一直空缺。这次,我想让狄江担任兵部侍郎的位置。”
季凉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狄江现在是正四品下,宣威将军,从来没有主理过兵部事宜。兵部尚书是正三品官职,兵部侍郎则是正四品下,与他现在的官职品级相同,算是平调,朝堂之上应该不会有什么反对之声。
“为何要用狄江?”季凉思虑片刻便道,“百晓不是更合适?”
许安归答道:“百晓虽是两榜进士,但是他并没有进行受职。若是直接受职给百晓一个侍郎的官职,御史台恐是压不住。给他一个五品的兵部主事,倒是可以。”
季凉知道即便是再破格提拔,百晓也要先在兵部各司轮值,知道兵部各司情况才能胜任更高品级主管官员。
毕竟现在在各部侍郎位置上的人,还没有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官员。
其实许安归担心的,季凉未尝不知,百晓虽然聪慧,相比权谋之术,他更精通兵法。
他在战场上对于演练战局变化非常拿手,但是让他把战场上那些对付敌人的本事,用在朝堂上,他就有些转不过来。不像狄江已经在许都官场上潜伏了许多年,很多事只是用看的,就比百晓门清。
许安归这么一解释,季凉便也没有异议了。
“整顿军务,你准备先从哪里着手?”季凉看了许安归一眼。
“嗯,”许安归略微停顿了下便道,“先从朝堂之上列位顺序开始吧。”
季凉扬眉。
先改变朝堂之上的文官武官列为顺序……有意思,这一招乍看上去好像没什么可寻味的。
但,这件事一旦成功,就意味着朝堂即将变天。
早些年被武官们欺压的文官们,好不容易有了翻身的机会把武官踩在脚下八年,怎么可能会让许安归一当上兵部尚书,就把位置顺了回来?
许安归这招投石问路,能看清楚很多人的嘴脸。
季凉僵硬的面容有了表情,许安归便也松了一口气。
她就是有这点好,无论再怎么生气,与他还是愿意有话好好说。
镇东端了一碗清粥回来,许安归端着放到了季凉的床头:“夜深了,月卿才来看过你,你且休息着。与我置气也好,想与我吵架也罢,都要把身子养好了才能一直祸害我不是?
季凉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伸手端起清粥,放在嘴边吹了吹。
“今日之事,是我的错。”许安归望着季凉,有些不知所措,“你不要往心里去,我就是看你难受,想为你做点什么。我不知道你身体不好,不能……”
“多谢。”季凉喝了一口粥,鼻息把白烟吹得好远,“我……其实知道你说的都是对的。就是……有时候,我没办法控制自己去想一些有的没的。我明白你想说什么。是我态度不好……”
现在的季凉很冷静,她大约是服过药了,情绪很是稳定,所以很快便想明白了刚才他们争执的事情是她感情用事了。
“你没误会便好,”许安归眉眼处有些疲惫,“我回温泉馆去,你吃完便歇着吧。明日醒了,若有什么想要我去帮你做的,或者陪你去做的事情,尽管差人来找我。你现在的身份,在许都还没有什么重量,凡是小心点,总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