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明州没敢回话。
寒期起仰头望着盛明州:“绸缎,非富贵人家用不起。我看着绸缎也不是街上经常能看见的。所以这东西一定牵着一个重要的人。我若不问问清楚,万一触动了什么逆鳞,遭了什么人祸,这东西是谁的,就只能大人自己查了。”
寒期起说到这里,站起身来,望着盛明州:“大人若是能查到,就不会来找我了。”
这话威胁意图何其明显,寒期起是在逼盛明州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跟他说清楚。他极力想要盛明州向他证明,他认识的盛明州,不是那个蒙面女侠说的那般肮脏。
最少,他想要盛明州在他面前为自己辩解一句,哪怕他说一句被迫无奈、情非得已这种蹩脚的借口,都可以。
可是盛明州望着他,脸色瞬间就变得阴沉了下来:“你威胁我?”
“我……”寒期起刚要说什么,就被盛明州粗暴地打断。
他指着寒期起,怒色不减:“寒期起,你搞清楚,现在到底谁是你的主子!你住我的、吃我的、用我的。你是好日子过惯了,学会市井之徒那些下三滥的招数来威胁我了是吧?你是没钱喝酒了,还是没钱去赌坊了?你早就看出来这事事关重大,所以才在这里对我说出这番话。呵,归根到底,你想要的不过就是银子吧?”
寒期起心仿佛掉进了寒冬腊月里的冰窟窿,整个人从头到脚都被盛明州这席话浇了一个冰凉。
他为他隐姓埋名十多年,帮他破案,为他挣得了这一身功名。
他以为他们是可以把酒言欢对月当歌的那种朋友。到现在,他才知道,盛明州只是把他当一条狗。圈养在家,有用的时候拉出来遛一遛,无用的时候就弃之如敝履。
果真如那个女侠说的一般,盛明州从一开始就看中了他的能力,知道他可以帮他平步青云,这才一直养着他。
难怪,来许都这么些年了,他出了来亲自交代事情,便再也没有跟他一起喝过一次酒,吃过一次饭。就连上次他与盛明州坐下来促膝长淡,都不知道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盛明州没有察觉寒期起眸中寒色渐起,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直接摔在桌上,怒问道:“够不够!?”
寒期起扫了一眼桌上的一踏银票,最上面是一张一百两的银票,这里少说有几十张。几千两银子,对于市井百姓来说,就是几辈子的花销。
盛明州不过就是一个三品官,一年俸禄加赏赐合起来也不过就是五百两银子上下。
这几千两银子是从哪里来,不言而喻。
以前寒期起被盛明州养着,心里多少还有些愧疚。每个月盛明州给他多少生活费,他就拿多少。无论是喝酒还是赌博,都是少吃几顿省吃俭用存下来的。他也没有动过额外向盛明州要钱的念头。
而今,盛明州被逼的狗急跳墙,也不肯告诉他实情。
之前那个蒙面黑衣女侠所说的话,在寒期起的脑中无限放大。
——怎么会有那么巧的事情?盛明州前脚劝你帮他破案,后脚你的妻儿就死于非命?
——你知道他为什么要让你查这个破布吗?他是为了救他的儿子,更是为了救他自己!
盛明州见寒期起一脸阴色望着他,身上忽然打了一个冷战,问他:“怎么?”
第219章 龃龉 ◇
◎还不到时候。◎
寒期起目光落在桌上的厚厚的银票上, 许久不言。
这样的安静的寒期起,让盛明州觉得陌生。仿佛眼前这个人,他从未认识过。
“够——哪能不够啊!”
寒期起忽然之间便收起了一脸的阴郁, 换上了一副见钱眼开的嘴脸,伸手把桌上的银票一把抓过来, 当做宝贝一样, 塞进了自己的怀里。
盛明州见他收了银票,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 声音也放缓和了许多:“这事尽快。”
然后甩袖离去。
寒期起在身后追了两步,笑道:“一定一定!”
盛明州推门出了院子,寒期起挂在脸上的笑,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失望。
“死心了吗?”一个女声从寒期起的身侧响起。
寒期起没有回头, 冷声道:“你们也想我找到这块绸缎牵着的人, 开价是多少?”
枭雨望着寒期起:“保你不死。”
寒期起哈哈大笑:“保我不死?我不信他, 为何要信你们?你们与盛明州不过就是一条阴沟里的狼狈。”
枭雨缓缓道:“盛明州这一局是个死局,难道你没看出来吗?他想用你手中的那个东西去谋求一条生路, 可是他没细想过,这东西若是能抵他盛家上下百口人的性命,他就算是查到了,侥幸活过了现在, 活得过将来吗?”
寒期起眉宇逐渐拧成一个“川”。
“你帮他调查这个东西, 他连自己都保不住,又怎么能保得住你?”枭雨脸上的面具反射着银光, 配合着她艳红的嘴唇, 现出一种诡异的笑容, “你纵然有再多银子,也要有命花,不是吗?”
“为什么选我?”寒期起回身,凝望着枭雨。
枭雨道:“不是我们选你,是这件事刚好落在了你的手上。我们公子觉得你是个旷世奇才,就这么死了,可惜了。其实照我说,我们藏息阁有没有你都无妨,只要有了你手上那块破布,一样可以查出来。但公子说,她还有别的事情想要交给你做。这事,藏息阁可无从查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