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心明白了。
并非先一步被神灵抛弃，人类才不得不自食其力，凭自己的弱小对抗世界。
这是她的先祖们自行选择的路，他们决定，他们不需要神明的帮助和控制。
“老祖宗的规矩，我还是遵守好了，我这么咸鱼的一个人，才不会去做这种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儿呢！”
蔓心这样说着，伸了个懒腰，游鱼一样灵巧的绕过新钻出来的两条触手，去隔壁房间休息。
霍尔霍斯看着她的背影，轻轻摇了摇头。
果然，她还是她，精神力愈强，可本心始终没变：理智的良善，可支撑这一切的，无比强大的自我治愈能力。
她可以选择打破地球上数千年来的规则，让那里重新变为神明可栖息之所，同时，她也将因此得到无上特权，并不用和亲朋好友长久分离。
但她选择不打破，而且并无一丝怨怼和牺牲感。
她绝不可能堕落，直到时间的尽头，是霍尔霍斯自认永无办法彻底征服的人类。
所以才越发可爱，才让他永远不会厌倦。
————
午夜。
深冬的短暂回温伴随着连日大雨，气温格外低，湿漉漉的令人难受。往日最热闹的商业区，行人都寥寥无几。
隔壁再远几个街区，则寂静的让人感觉不到还有什么生意。
一家小饭馆已经打烊，灯都关了一大半，倒是在柜台上方架着的电视上，当地电视台还在跟进一桩失踪案。
据主持人说，因为查不到任何相关证据，案件将以普通失踪来定性。
“几十人的失踪案，就这么过去了？不管了？那你二姐……”
头发花白的老奶奶擦着老花镜，抬手去摸遥控器，不小心碰翻了一个碟子，引来旁边少年的不悦。
“您还是经过战争年代的人呢，一个月因为交通事故死了的都要比几十个要多，谁会管？网上现在都传，他们是相约集体自杀了呢。”
老人气的咳嗽：“怎么这么说你二姐，她是那种会想不开的人吗？”
“你又知道了，那她还能在哪儿？警察都说了，她那个小区就没有可疑分子出入，她家里也井井有条，只可能是自己走的！”
少年翻了个白眼，似乎极为不耐烦搭理老人家，转头就跑上了楼。
一楼是店面，二楼是住宅，他在客厅转了一圈儿，跑回房间之后喜上眉梢。
他之前被勒令在一楼，也就是家长眼皮子底下写作业，现在被奶奶唠唠叨叨的影响，当然可以上楼回自己房间。而本来被老妈扔在客厅的手机，也被他顺回来了！
他划开屏幕，却发现在同学小群里，消息炸锅。
“快看窗外，红专路那个方向，有月食！”
“怎么可能呢？我看就是碰巧天气不好，真要有月食，专家早就提前报了！”
“不信拉倒！”
红专路就是他家附近的商业区。
那地方能看到什么？全都被光污染盖住了，少年心里这样想着，还是下意识回头看向窗外——
只看了一眼，少年就呆住了。
月光确实被什么东西遮住，但那东西影影绰绰，绝非是天体现象该有的形貌，而且……
他眯起眼睛，似乎那半透明的玩意儿范围其实非常大，从天顶到地面，如同一个铺满视线所及一切角落的光幕。
可就是看不清。
关上灯之后，没了窗子上的反光，似乎更清晰了一些。
遥远处如同传说里海市蜃楼一般壮阔又荒诞，明显并不是一个华国二线城市该有的奇怪建筑群若隐若现，遮蔽了尚且霓虹璀璨的商业区。
无法用常识来理解的景象让他一时说不出话。
少年揉了揉眼睛，推开因着室内外温差过大而上了霜的窗户，想要看个究竟，却只被打折卷儿吹进来的，冰冷的夜风糊了一脸，根本睁不开眼。
“艹，冻死了！”
再度关上窗，方才浮光掠影的一瞥如同幻觉，商业区还是一如既往，没任何变化。
刚才看到的幻象，大概只是潜意识一瞬间作祟。
“肯定是复习压力太大了……”
少年拉上窗子，转头继续在基友群里飚表情包，浑然没注意，窗外那光怪陆离的景象再一次闪现，这一次，越发清晰起来，不光是建筑，甚至还隐隐有人影。
若是他有远超常人的视力，甚至可以看到那些人面上或惊喜或惶恐。
但这些人影一闪即逝，随即消失在一片爆炸般的红雾中。
红雾很淡，在霓虹闪耀之下，只是在商业区上笼罩了一层暧昧的光氛，找不到源头，哪怕身在其中，也只会以为是哪家新开业的店品味不大好，竟然使用穿透性这么强的大红色灯光。
————
夜雾之下，纵然在猩红绒线的调节下，肉身并不觉着冷。
可每一次呼吸着冰冷刺骨，又夹杂着些许尾气和烟尘气味的空气，都让蔓心有点怀念羊绒大衣甚至羽绒服的重量。
这让她一再蜷缩，整个人都被笼罩在霍尔霍斯臂弯之中。
霍尔霍斯只能送她一小段时间，她要珍惜。
位面要合并，需要一个坐标，需要锚点，只要在彻底合并之前，将锚点摧毁，策划的算盘就能被彻底打消。
但这样容易造成一个结果：亚基大陆上的玩家可能被困住，永远无法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