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殿下？！”霍克斯着急地问。
“好像……”阿希尔德眉头蹙起又舒展开，他声音很低，“我吃到了肉的味道。”
霍克斯满头雾水，萝比也一样，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看出阿希尔德是中意这份浇满黑胡椒酱汁魔兽肉排的。
于是又跑去要厨师再做一份——除非有特别想吃的东西，贵族食堂的食材都要提前预定，现吃现做。
餐桌上只留下阿希尔德和陆茜，金色头发的男生目光扫过那瓶巴掌大的魔药，此刻，他才领悟了魔女这份礼物的意义所在。
他说，“你很用心，谢谢你。”
只是和他坐在一起吃了几顿饭，便察觉出他吃不出来任何食物的味道——只能从食材的外观判断口感。
这件事连整日和他待在一起的霍克斯都一无所知，不过阿希尔德其实并不打算让任何人知晓它。
“可以说说你是怎么发现的吗？”
他问。
魔女眨了眨眼。
——她能说和他吃完第一顿饭，自己就觉察到了吗？
在她曾经的生活环境里，有不少像他这样情况的病人，魔女的身份之一其实是药剂师。
小孩喝了不洁净的水，会拉肚子发烧，成人得了魔疟浑身长满又红又肿的大包，哀痛难忍在地上打滚。
在陆茜小时候，曾跟随她的父母游历各地的不同村落，看他们为那些穷苦没钱去求医的生病村民治病，将他们治好，然后得到感激的泪水和拥抱。
那里没有人会鄙视她的身份，大家都很喜欢魔女的存在。
“就是一看便知，”陆茜说，“我也很感谢你给了我药膏和白糖蛋糕的这件事。”
“……”阿希尔德忽然怔住。
他想，原来她已经知道了。那份药膏是他送的。
“是萝比主动告诉了我，”魔女慢慢地说道，“说药膏是霍克斯的吩咐，但他讨厌我，”显然霍克斯连直视她的脸都做不到，“所以我想，可不可能是因为你的要求……”
她越说声音越小，“总之谢谢你，在我眼里，你也是很好很用心的。”
“……”阿希尔德沉默了一下，很难想象在校园人气过高的他也会有不好意思的情绪，但其实他从小就不擅长接受别人的表扬。
金发少年微微偏过头，“……别客气。”
本来就是他抓伤了她的脸，这理应是他该做的。
“而且，其实霍克斯没有讨厌你。”
阿希尔德突然说道。
他扬起唇角，“不信我们来做个小试验。”
“嗯？”
等殷勤的蓝鹰侍卫端着一大盘烤魔兽肉排回来后，他的主人竟亲手给他递了杯茶，“辛苦了。”
“谢谢殿下，”霍克斯受宠若惊，立刻喝了一口，但紧接着，他就听见对方的询问。
“你觉得陆茜哪个时候最可爱？”
“当然是她没吃过什么好东西的样子那捧着巧克力油饼的可怜巴巴模样……故意流露的可怜可爱——噗！”
意识到喝下了吐真剂的霍克斯立刻红着脸开始扣自己的喉咙，他此刻甚至不敢看魔女的脸，“殿下！！！”
他害羞地大声抱怨道。
“……”
阿希尔德则望向同样垂下头，开始试图拉扯自己斗篷扣子的魔女——
“你看吧。”他老神在在地说。
第一次见她害羞，她红着脸的样子，居然也毫不意外地非常可爱呢。
阿希尔德想到。
第8章
魔女该是由什么构成的？
原本阿希尔德一直以为，魔女是由冷漠，森林鱼，和那件永不从身上摘下来的灰黑色斗篷组成的生物。
现在却稍微洗刷掉了过去的想法。
——她很沉默，和人说话偶尔会紧张，不太敢看自己的眼睛，又愿意珍惜别人的好意。
——她被同学忽视，排挤，却自得其乐地生活。
阿希尔德认为他难以用简单的语法构造，去描摹这样的一个矛盾体。
最初，也不过是因为她是像自己一样的异类。
阿希尔德的身份是法兰特帝国的下任继承人，所以他做事总是在尽可能不伤害他人的情况下，并不尊重对方，而是以满足自己的探究心和欲望为第一动力。
他想要接触魔女，虽然对方害怕，他也不打算放弃，于是换了个方法。
魔女说爱吃甜食，他很好奇，就找了个理由把她带到自己面前，看看她吃东西的样子。
一切就是这么的简单。
只是觉得女孩子瘦成这样有些不健康，所以会偶尔投喂。
可收到她礼物的那一刻，奇异的感受涌上心头。
……
阿希尔德抬起头，凝望天空中的三轮红月。
每月到了这个时间，魔鬼的诅咒便会席卷他的全身，刺骨的冷，健全的四肢一点一点被撕裂开来的痛；很快，他会从正常的人类躯体异变为畸形丑陋的魔物，然后整夜躲藏在瘴气四溢的沼泽魔林。
他就像一只受了伤的幼狼，蹒跚着磕磕绊绊向前行，在浑浊骚腥的炼狱游荡，他不能停下，一旦停下，那只魔鬼便会在耳边轻声诱惑。
【杀】
【祭品……】
【杀！】
【快去屠杀！】
【用他们的鲜血……来抚平你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