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是关于私盐走运的事,知州沉默了。
“贫僧知道大人职责在身,定是要秉公处理的。贫僧此次前来求见,并不是让大人徇私,只是为贫僧的僧人求一个证明清白的机会。”
“若只是因在他租赁的船上发现私盐就认定他走运贩卖,就要斩他人头落地,若是闲杂人等不明所以,污蔑大人酷吏严政,不是有损大人秉公执法的正面形象吗?”
知州闻言沉思,这的确存在漏洞。且如今,知道那人是清泉寺出来采买的僧人,那这走运私盐的动机又小了些。正琢磨着,就又听林昭道:
“贫僧只求大人缓些时日行刑,给在下十日时间,定能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十日?也不是不行。知州捻了捻胡子。
“好!那就给你十日。”
走在烈阳下的青石板道上,前面的青头一路引着林昭,来到自那日被官府拦住就一直泊在码头的船边。
油桐,船夫,搬运工以及船上搜出来的私盐都被官府扣押起来了,如今船上就只剩些花木。
林昭从甲板上走到船舱中,细细查看。船舱的角落处散落着一些雪白的晶体,旁边就是根系用泥和布包裹着的花木。
也就是说这些盐是一直和花木放一块的,如果运送过程中,油桐他们进船舱查看随时都会发现。那么这盐上船到抵达目的地的时间一定非常短,短到油桐都不会进船舱查看。
“花木是什么时候上的船?”
“老大到禾县订购的,之后就一路回扬州府,没去其他地方了。”
“没去其他地方,中间船只没有停留过吗?”
“禾县到扬州没有途径其他城镇啊……哦对了!我想起来了,我们吃午饭的时候在一个野渡停歇过。吃完午饭我们就走了。”
“野渡?”
“对,我记得那片地方好多芦苇。”
“你仔细跟我说说自那片野渡之后发生的事情,一点细节都不要漏。”
“那天我们吃的是船夫蒸的焖豆饭,大家围坐一起吃,搬运工老孙还请我们吃他家婆娘做的拌酱。吃完饭大家都开始犯困,船夫也打瞌睡,老大叫他,他还说这下半段河道都是顺流,随它漂就好了。因为实在太困,又念着舟车劳顿的,老大也就没多说。等醒来就发现到了扬州码头,还被官兵围了起来。”
“船上一共有多少人。”
“船上有我、老大、船夫、两个搬运工……搬运工!”
“搬运工少了?”
“对,官兵搜捕的时候,我趁机溜下船,混进人群,看他们只带走一个搬运工,还有一个没见到。”
“住持,是不是、是不是他有什么问题?!还是跟我一样见机不对溜走了?”
“那个搬运工的确有问题。他给你们吃的拌酱里面很有可能有迷药,所以所有人才会犯困。他很有可能是想趁你们所有人睡着将私盐抛下船,再让接应的人带走。
只是不知中途发生了什么意外,导致盐没有被运走,反而到了扬州码头吗,甚至被人告知了官府。这个搬运工很有可能在还没有到扬州码头的时候就已经跳下船逃走了。”
“那我们是不是只要找到那个搬运工就可以救老大了!”青头恍然大悟,一脸欣喜。
“没时间了,现在找一个有心将自己躲起来的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那……那怎么办啊?老大呜呜!”青头一下害怕起来,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别哭了。现在哭没有任何用,你跟我分头跟这码头的船夫打探一下上下游都途径什么地方,一定要详细,哪怕是一个能搁浅的河滩都要打听清楚,知道吗?”
“嗯!”有事做,青头一下振作起来,擦擦眼泪,立马跑去问旁边船只上的船夫。
过了半个时辰,两人重新碰头会合。
“住持我问过了,下游会去唐镇、陈县、然后在福口转海道下闽南。”
林昭点头沉思,这些私盐很有可能本来是要运送到闽南,可以从运输贩卖途径顺藤摸瓜。但现在官府打击私盐贩卖,抓人砍头的事传遍了方圆八百里,现在那些私盐贩子风声鹤唳,人人自危,藏得比秋后的蚂蚱还深。
他的目的是打探出适合制盐的地点。
明明滁州比起扬州更适合从大运河直接转海道,可那些人却不走滁州道,这说明制盐的地方就在扬州附近。
他心中已经有了几个怀疑的地点,只是一直还不确定。
“青头你还记得见到的盐袋子长什么样吗?”
青头闻言怔住,仔细回想,但那天乱糟糟的,他心中惶恐害怕,根本没注意那些官兵带走的盐袋子长什么样。
“住持对不起……”
“没关系,我们直接去官府。”
“啊?”
再踏入府署,可能是知州打过招呼,林昭直接被带进去了。
知州听林昭说想看看盐袋子,二话不说让人带他去仓库了。
仓库古朴的大门一打开,扑面而来的灰尘呛了府兵一脸,几人捂住口鼻还是忍不住咳嗽出声。
窗棂投射进来的阳光照在墙角堆放的十几大包盐袋子上,散发出一种浓郁的咸味。林昭仔细查看盐袋子。
“这种袋子叫布绺,是用席草编织而成的袋子,有防潮的作用。跟平常见到的盐袋子不同,倒是丰县很多人家会编织这种袋子,贩卖给粮商,给他们装运粮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