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漓提剑走到他身前。
火焰灼烧着他的身躯、他的经脉、他的神魂。
江厌已经没有办法动弹了,他拼命地翕动着鼻翼,希望能多摄取一些魔息。
偏偏适得其反,魔气是火焰最喜欢的饲料,反而在他体内烧得愈发欢畅。
巨大的疼痛折磨着江厌,偏偏他无法昏死过去——因为火焰不会主动灼烧他身为人类的部分。
他仰躺着,看着林漓穿越魔息,停在他面前。
江厌的视野已经逐渐被黑色占去,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他整张脸已经变得模糊而漆黑,正在被魔息同化。
而与他一步之遥的林漓,还是跟刚上台一样,一身白衣胜雪,只是多了些红梅点缀。
“你失败了。”林漓突然开口,“魔渊意志已经走了。”
他的愿望是想要打败林漓,成功后他的身体就会交给魔渊意志做容器。
然而已经注定不可能成功了。
江厌一愣,随后被抛弃的愤怒再次席卷了他,他不甘道,“为什么!”
“哪有这么多为什么?”林漓蹲下去捡起他的刀,用手指试了试刀锋,“与虎谋皮,本身就是脑子出了问题才会做的事情。”
江厌咬牙,看着林漓一副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样子,将自己的一切郁气咆哮出声。
“你们从来都看不起凡人出身!也看不起散修!我们只能自己去挣命,去走你们所不耻的歪门邪道!我们没得选....!”
林漓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柔声道,“前面被你揍得差点死掉的倒霉蛋,他就是凡人出身。”
“他甚至无父无母,也没人知道他的身世——最开始,别人都喊他野种。”
“他本身也不能参加宗门弟子选拔,他靠着两条腿,几乎敲遍了所有宗门的大门,又被拒之门外。”
“可是他——”江厌急道,他不是进入万剑宗了吗!
“闭嘴,”林漓将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听我说完。”
“他冒着被打断腿的风险,拼了命把自己的手按在测灵石上,又打败了所有看不起他,质疑他的人。”
“真没得选吗?”林漓问道。
“你有引你进门的人,有送你刀的人,”她抚摸着刀柄上的刻纹,目光骤然变得锐利,“你可知道,你如今勾结魔道,你的友人,你的师长,会经历什么?”
江厌张大了嘴,一时之间回想不起来,自己捡到这剑穗以后,是怎么走上这条路的。
“我...我捡到剑穗以后,我就做了一个梦,”他嘶哑着嗓子开口,“梦到有人和我说,他能给我...”
“我不想听。”林漓打断他,将刀伸至他的面前。“我不关心。”
江厌用力地摇着头,伸出手想去够林漓的衣角,“求求你,听听我的故事吧,比如我为什么改名——”
刀被插进他面前的地面,刀身雪亮,微微颤动着。
“看看你自己吧。”林漓不避不让,裙摆边燃烧着的火焰成为她的点缀,却让他无法接近。
“你现在,还是人吗?”
江厌颤抖着抬起了脸。
被他抛弃的、如镜面般光滑明亮的刀身上,映出了他现在的样子。
原本一张再普通不过的脸上,如今覆上了柏油一样粘稠的魔气,黑洞洞的眼底透着猩红。
这和魔渊里的魔物已经没有区别了。
原本作为散修也好,有宗门的修士也好,世家修士也好,都应该刀刃相向的魔物。
“啊!!!”江厌惊恐又绝望地叫起来,他用手抓挠着自己的脸,为数不多的完好皮肤掉落下来,露出漆黑的腐烂肌理。
“救救我,救救我,”他哀嚎着,“你不是正道修士吗?帮帮我!”
林漓没有说话,只垂眸看着江厌。
“求求你,可怜可怜我,”他匍匐在地,再也没有之前的狂妄与暴戾,“发发好心吧!”
听林漓一直没有反应,江厌充满渴望地抬头,看见她脸时却愣住了。
他的希冀破灭了,冰冷的绝望用力攥住了他的心脏,就像正在侵蚀入他心脏的阴冷魔气一样。
林漓那张漂亮又精致的脸蛋带着笑,黑眸里却没有丝毫同情,只是一股淡淡的鄙夷和厌烦。
“都说了,我不关心。”少女轻笑着说。
随后,火焰像是有生命一般,掐住他的脖颈,把他高高举起。
虽然江厌的喉管已经被魔气给替代了,但他依旧本能发出了“嗬嗬”的窒息声。
林漓单手拿着江厌的刀,这把刀柄上刻着“江彦”二字,底下刻着明显出自于女人手的半朵桃花纹的刀。
没有说“再见”,也没有放狠话,甚至都没有做正义主人公总结。
就这么轻巧地、简单地,甚至到了草率的地步,把长刀送进了江厌的心口。
江厌吐出一口污血。
火焰顺着长刀流进江厌的心脏深处,周围的魔息肉眼可见地变淡。
在生命的最后关头,也许是魔气被烧干净的原因,江厌居然恢复了几分理智。
“沫娘...”他看着林漓艳丽的脸,却莫名想起了另外一个人的身影。
她会替他操心穿衣吃饭,帮他细细打磨擦拭刀柄上的皮革。
他是想过要娶她的,甚至说过如果拿了宗门大会头名,就给她十里红妆,风光大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