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撒撒娇，或者和妈妈说自己身体不舒服，也许，妈妈就会留下来照顾他了吧，也许妈妈就不会去那个该死的路口，也许妈妈不会遇上车祸，也许妈妈现在就还在他的身边，他也不是大家口中的没有妈妈的可怜的孩子了。
可惜，人生没有如果。
而且，再来一次，也许他也还是希望自己的妈妈，可以就像她所喜欢的一样，去度过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天吧!
至少妈妈走的时候，都还是带着对自己生日的美好期待走的。
至少妈妈走的时候，没有什么痛苦。
那天的妈妈，不过是打算在去那家餐厅之前，买个生日蛋糕给自己和老公，两个人的名字，一起写在同一个蛋糕上，是一件非常浪漫的事情。
用他妈妈的话来说，那就等于每年他们过生日的时候，都是重新又举行了一次婚礼。
因为他们俩的名字和那天的日期，又出现在了同一个生日蛋糕上。
就是这个该死的蛋糕，他的妈妈满怀着希望去拿了，但是甚至来不及许一个生日的愿望，就这么死在了蛋糕店门口的十字路口。
那天的后来是怎么样的呢？
小凯明明还是个孩子，小时候的许多事情，他也已经记不清了。
但是那天的事情，却还是历历在目。
他和妈妈告别时的吻，他送给妈妈的最后一句生日快乐。
他看着妈妈的背影离去，那天的妈妈，穿了一条白色的连衣裙。
就像一个仙女一样。
可是，后来，那条裙子，也一定是沾满了妈妈的鲜血，从白色成了红色。
小凯没有再看过那条裙子，他也没有看到妈妈最后的样子。
那天晚上，爸爸就已经来接他回去了。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那天晚上可是属于爸爸和妈妈的生日，他不想回去。
可是爸爸看着就是很疲倦，他说了一句，“回去吧，我们一起上去接你妈妈回家，以后你没有妈妈了。”
……
后来呢？
后来是怎么样的？
后来，小凯就有点记不清楚了。
实在是有些兵荒马乱。
他用了一天的时间，来理解什么是没有妈妈了，也在周围所有人的安慰中，慢慢接受了这个事实。
爸爸没有让他见妈妈最后一面，但是爸爸告诉他了，妈妈走得并不痛苦，而且妈妈最希望的就是，小凯可以好好长大成人。
而爸爸呢，也是一直没有放弃唱歌的事业，因为这就是他们爱情的起源，这也是他的妻子对他最深切的爱。
他想把这份爱一直保留下来。
爸爸什么也没说，小凯也什么都没说。
只是，后来的小凯，就默默地成为了家里的大人了。
他也开始学着妈妈的样子，照顾爸爸。
他知道妈妈喜欢的爸爸是什么样子的，所以他也希望爸爸可以永远是妈妈喜欢的样子。
他希望他可以代替妈妈，照顾爸爸。
而这个生日之后，爸爸再过生日的时候，也就不吃蛋糕了。
准确地来说，爸爸就再也不过生日了。
这个日子，已经不是他来到了这个世界的日子，也不是他和妻子相爱的纪念日，而是妻子死去的纪念日。
*
小凯站在台上，他的眼底滑过了一滴泪水。
周围的大家也都安静了下来。
何老师也在这个时候，慢慢地走上了舞台。
他把小凯抱在了怀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以为自己的孩子还小，以为孩子什么也不懂，以为孩子对妈妈没有那么深的感情，不敢让孩子看到妈妈最后的一眼，想让孩子永远对妈妈保持最好的记忆和印象。
但是其实孩子什么都懂了。
这么想来，到底这一年来，其实还是小凯在照顾着他。
爸爸一过来，小凯反而不好意思哭了。
他的爸爸也是一直都有些不懂人情世故的，在那么多人面前抱着安慰他，更是第一次。
小凯从爸爸的怀里挣脱出来，“爸爸，因为你再也不过生日了，所以我也就没有买生日蛋糕。”
何老师点了点头，“我明白，我们不吃蛋糕。”
“但是，我给妈妈买了一束花，妈妈以前最喜欢家里都是花的香气了，她总是会买许多花，装扮在家里。”
“爸爸，妈妈走了以后，你的生活里，似乎就只有唱歌了，妈妈是喜欢唱歌时候的你，但是妈妈也喜欢开心的你，会笑的你，你可以以后也多笑一些吗？”
“你再也不过生日了，可是，妈妈一定不希望你因此恨上了自己的生日，妈妈也一定希望，你在生日的时候，可以开开心心的。”
“蛋糕也许不是我们家的幸运食物，但是，我们和妈妈，还是可以相聚在你们认识的那家餐厅。”
“以后你和妈妈生日的时候，我们可不可以，一起去你们认识的那家餐厅，吃一顿饭呢？”
这是小凯的诚挚邀请，也是小凯希望自己的爸爸可以走出来这个阴影。
“我们可以不唱生日歌，也不吃蛋糕，但是我们可以一起在你们认识的餐厅里吃一顿饭，在桌子上摆这妈妈喜欢的花。”
小凯的怀里抱着他买的那束花，白色纯洁，黄色淡雅，怎么看怎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