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巴虎拿了牛角梳跟过来,“急哄哄的,生怕有人偷吃了似的。快来扎头发。”
他现在编发格外顺手,其其格和吉雅的头发已经齐肩了,又厚又密,他给两个孩子都绑了高辫,又用红发带做股编起来。其其格饱满的额头上垂着红玛瑙坠子,利落英气又耀眼。
“妹妹真好看。”吉雅娴熟地夸赞,眼睛却是盯着越发浓稠的糖稀。
这是去年答应给孩子做的麦芽糖,蜜娘提起铲子,估摸着差不多了,拿来擦干水分的铜盆。
“把我洗干净的羊皮手套拿来。”
“我去拿。”吉雅一溜烟蹿出去。
蜜娘伸出手,翘着指头让吉雅给她戴上,听见巴虎哼哼,她睨他一眼,“笑什么笑?没见过儿子献殷勤啊?”
“你也知道是献殷勤啊。”男人大笑,洗手过来,“哪里是用的上我的?我也来献献殷勤。”
棕黄的糖稀倒在盆里,锅里残留的,蜜娘递了一把筷子出去,“自己搅。”
她端了铜盆去院子里走了一圈,寒冷的空气快速带走糖稀的温度,棕黄色的糖稀表层泛白,蜜娘伸手按了一下,有韧劲了,她端盆进去,抓了糖稀在手上拉扯。
其其格和吉雅把锅里剩下的糖稀都搅在筷子了,蜜娘把剥好的松子倒在糖稀里继续拉拽。
巴虎舀瓢水倒糖锅里放火炉子上继续烧,准备待会儿拿糖水去给大斑小斑喝,他听蜜娘呼吸粗重,走过去拉住她的手,“手套给我,我来拽,你在一旁看着。”
麦芽糖已经变色,灰白色,像灰面发的面剂子。
男人力气大,劲劲的糖剂子在他手里像面团一样任揉任捏,松子都混进了麦芽糖里,蜜娘让他把剂子扯长,菜板上撒上熟糯米粉防沾,“好了,放糯米粉里滚滚,然后切断就好了。”
切下来的头两块儿糖进了她和巴虎嘴里,软软的,粘牙,嚼碎了松子混在糖里,甜里散着香。
切成指头大的糖块儿,一共就装了一罐,巴虎给孩子留了几块儿在外面,罐子锁进箱子里,不锁起来两天就能给咔嚓完。
其其格和吉雅跑前跑后,眼睛直勾勾盯着他装进荷包里的钥匙。
“敢偷拿钥匙我可是要打人的。”巴虎警告俩孩子,“想吃就来跟我好好说,敢打歪心眼,你俩今年也不用去走亲戚了,就在家给牛羊煮雪饮水了。”
其其格瞅了他一眼,扭身就走,瞧不起谁呢,她巴巴跑去告状:“娘,我爹说我和我哥是小偷。”
蜜娘把锅里的糖水倒桶里,敷衍道:“他真这么说?”
“他说我们想偷钥匙偷糖吃。”其其格言辞灼灼。
巴虎这时候也进来了,他不说话,提了桶要出去,问吉雅要不要去喂骆驼喝糖水。
“我要去。”其其格屁颠屁颠跟出去,完全忘了前脚还在告状。
“傻丫头。”
…
今天是白节,人吃团圆饭,牛羊吃包谷苗和剁碎的萝卜,到了晚上还有混着豆渣的米饭。
“来,举杯碰一个,又是一年了。”巴虎按住小老三的手,四个碗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叮咛声,“明年的这个时候,碰在一起的又多一个碗了。”
蜜娘把吉雅啃了肉的鸡腿骨在热水里洗掉油,塞到小好吃的嘴里,“今天过节,你也啃个鸡腿。”
“哈哈哈,小胖墩啃鸡骨头,我们吃肉他吃骨头。”其其格看小三子抱着鸡骨头啃的口水横流,大声嘲笑。
哈布尔听到小胖墩这个称呼,傻乎乎抬头咧嘴笑,露出四颗小米牙。
“哎呀。”其其格见他笑又后悔了,溜下凳子过去亲了一下,亲亲热热喊弟弟,“等你会吃饭了,姐把鸡腿都留给你吃。”
巴虎冲蜜娘笑,小三子这傻乎乎又软软的性子,就是没长一张甜嘴,也不会挨兄姐欺负,也是一物克一物。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更,很晚。
这篇小说可能还有六七万字,快完结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惦记着初一的早上去拜年, 其其格和吉雅在收了压岁钱后,心满意足爬上炕睡觉。
“你先洗澡,我去洗碗。”巴虎把碗碟放水里泡着, 舀了两桶热水倒浴桶里。
“那就辛苦你了?”蜜娘假模假样的客套。
男人眯眼上下扫了她一眼,“掌柜的要是给点甜头, 再辛苦也是心甘情愿的。”
呸, 顺杆子爬,蜜娘抱起哈布尔往外走,“待会儿赏你块儿糖。”
边走边跟小儿子说:“你爹就是个无赖,下流胚子。”
“我听得到。”
“就是说给你听的。”
门吱呀一声关上, 蜜娘给哈布尔脱了厚衣裳,拿了湿帕子擦擦脸抹上面脂,赶在冬天长牙,一天天的口水不断,下巴皴了, 红通通的,还破皮了。
“啊啊啊——”小家伙扭着身子躲,不让人碰他的下巴。
“好了好了, 谁稀罕碰你似的, 口水包。”蜜娘把他放炕里面,用被子挡着他,让他自己玩, 她脱衣裳洗澡。
白天里孩子们都洗干净了, 换下来的脏衣裳也都被巴虎搓洗干净挂在檐下,到了晚上才轮到她跟他洗头洗澡。
午夜时, 衙门会敲四下鼓, 提醒新的一年来了。巴虎倒了水拎着桶站在大门外的台阶上望着锣鼓声传来的方向, 鼓声停,他看了眼日头升起的方向,“咯吱”一声关上厚重的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