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他亲娘吗？”
那妇人状若癫狂：
“我巴不得我不是他亲娘！我没有生过他！我没有生过这样的怪物！”
汉子急忙拉扯她：
“快住嘴，不想活了吗？！”
萧承之见吓到了顾倾，呵斥侍卫：
“堵上她的嘴！”
那妇人这才一个哆嗦，伏趴在地上不敢动了。
萧承之没耐心管他们的家务事，他现在满心懊悔，竟然让倾妹妹接连受到惊吓。
她肯定觉得他不中用的很。
想到这，他挥挥手示意侍卫们放开那几人：
“行了，赶紧让到一边，别挡路。”
那少年却是突然往顾倾面前一跪：
“小姐，我自愿为奴，给您当牛做马，求您收留。”
顾倾连连朝后退了好几步，反应过来又上前要搀扶他：
“快起来，我不是……”我不是什么小姐，也不需要你为奴。
她边说边俯下身想拉他起来，一阵风吹来，帷帽前面的细纱被拂开一条缝，清丽的容颜正好落入少年的眼底，少年的瞳孔猛地一缩。
还不待他反应，少女已被她身后一直没说话的人拉了回去。
那人望向他的眼里满是警惕和戒备。
少女却还在频频回头，似是在担忧他。
少年硬如磐石的心突然软了两分，她在担心他……
在担心宿未谋面、低入尘埃的他……
他有多久没被人担心过了？
想他曾经也是受尽宠爱，家里第一个男孙，祖父祖母和爹娘也曾心肝宝贝的唤过，他的童年记忆里全是美好。
待得启蒙的年纪，家里勒紧裤腰带也要送他去读书。那样的日子多好啊，吃的是家里最好的伙食，穿的是家里最好的衣裳。
每天只需要发愁今天的课业还没有完成，不能马上出去和小伙伴们玩耍。
直到……
直到那件事被发现，他的世界瞬间天翻地覆。
亲人宠溺的目光变成了憎恶和厌弃，旁人从夸赞他读书天赋好变成见了他就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就连私塾里的先生都再不让他去上学，唯恐他玷污了圣人的地方。
短短时间，他从天堂坠入了地狱，小小年纪就尝遍了人情冷暖。
他的心一点一点的变得坚硬。
但是，他还是不愿意就这样向命运低头。他不信他的一辈子就要因为那件事而毁了！
他仍然在偷偷的读书，他不知道这样有没有用，他只是不甘心……
很不甘心！
明明他天资卓越，先生说过以他的天分以后定能科举入仕，光宗耀祖。
这样还不够吗？
就因为……就因为……
萧承之这下是真的后悔了，他一开始就不该耽搁，问什么问啊！现在倒好，问来了一个胆敢自荐当倾妹妹奴才的人。
美得他！
萧承之喊侍卫：
“将他拉开！”
少年被两个彪形侍卫抓住了胳膊，眼看就要拉到一边，任他自生自灭。
他知道这次如果不能成功逃脱，他不会再有第二次逃跑的机会。
他孤注一掷般的冲顾倾喊道：
“小姐，救救我，他们要把我卖到小倌馆当兔儿爷！”
众人只觉得不可思议，连抓着少年的两个侍卫也不由的松了松手。
这亲生父母要卖亲生儿子去……那个脏地方？
去当任人玩弄、欺辱、糟蹋的……那种人？
畜生不如啊！
众人看向那对夫妻的眼神鄙夷又谴责。
那汉子脸胀的通红，嘴唇不停的蠕动，张张合合好几次，想说什么又有些犹豫。
那妇人却是被激怒一般，忘记了所有害怕和顾虑，不管不顾的叫嚷出来：
“为什么不能卖？他是天阉之人啊！”
她仇恨的看着少年：
“你就是罪人！是残缺的！你比宫里的太监都不如！去那地方不是正好吗？”
众人又是一惊，各色的目光瞬间聚集到少年的身上。
少年缓缓低下头，衣袖下的手紧紧握成拳头，指甲都嵌入了掌心。
对，就因为他有这个缺陷，他从能光耀门楣的希望变成了玷污门楣的祸害。
不知道从几岁开始，他的那处再没长，家人也没太在意，只当年纪还小，大点就好。
直到他满十五，仍是没有那方面的动静，他娘偷偷给他用了虎狼之药，还是不起反应。他到现在还记得当时他娘的眼神，震惊、害怕、恐惧，还有浓浓的厌弃……
只是因为他不能做个真正的男人，他们就把他当成怪物，恨不得当初没生过他。
少年心里苦笑：
看来还是逃不过。也许他真该认命了……
一片沉默中，突然一道轻柔舒缓的女声响起，她在问：
“那又如何？”
少年连同其他人都愕然的看向声音的方向，只见少女身姿纤弱，但是背脊挺得笔直。
即使有帷帽遮挡，众人仍能感觉得到她的目光直直的落在那妇人身上，她又问了一遍：
“那又如何？”
是天阉之人又如何？就活该被卖被糟践吗？
妇人一时有些失语，好半天才道：
“他……他就不是个正常男人……不能传宗接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