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 他们顾家还有脸面吗, 不是早就丢干净了?”
最后几声的嗓门有些大, 那边正要往里闯的钱婆子动作一顿,目光恶狠狠的朝声音来处看去。
穿着不同颜色衣衫的下人们三三两两聚在一处,对着她指指点点,眸带戏谑,见她瞅过来,不仅不遮掩,反而说得越发大声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有个词叫掩耳盗铃,听说过没?人家管你说什么,只要把耳朵堵上,不听不听,谁也不能阻止他们假装自己的脸面还在!”
一边说还一边挑衅的与钱婆子对视,就是故意让你们听见的,怎么地吧?
上一辈的恩怨与小孩子何干,竟然真能将亲生骨肉放置在外面不闻不问这么些年。
就连前女主人过世,都没有一个人来看过瞧过问过,任由一个孩子操持,她才多大?
七岁而已!
那么一个娇娇小小,见了谁都笑得特别可爱的小姑娘,那个让人一看就忍不住心生怜爱的孩子,就是他们这些跟她毫无关系的人瞧着都觉得于心不忍。
偏偏顾家作为嫡嫡亲的父亲和祖母,居然当真这般的铁石心肠。
可别说什么消息滞后、才刚知道的蠢话,你顾家是聋了还是被蒙了眼睛,其他人都知道的事,就你们不知道?
你去问问树下蹲着的那只大黄狗信不信?
尤嬷嬷站在门后,差点忍不住笑出声,看来小姑娘真的挺讨人喜欢,就连这些一向谨守本分、事不关己轻易不开口的下人们都跳出来打抱不平了。
骂得好!
谁也没注意到,离顾家一干人等不远的地方,一辆外表看着不起眼,但是车轮却包着防震垫的马车悄无声息的停下,一只素白的手慢慢掀起车帘一角,静静的观望着。
马车后面跟着十来个骑着马的壮汉,皆是一身黑衣、面容冷硬,浑身气势如刀,仿佛下一秒就能提刀上战场杀敌。
一个十三四岁的俊俏少年高坐马背,见了眼前的情形,不由的挑了挑眉,神情带上了几分似笑非笑。
正好瞧个热闹,甚好,甚好。
钱婆子扫视一圈,只看到无数双讥笑的眼,瞬间面色胀得通红。
她是钱孟娴身边的老人了,从她还未出阁时就侍候在侧。
等嫁到了顾府,进门就是当家夫人,后来更是成为府里说一不二的老太君。
连她这个贴身伺候的也跟着水涨船高,就是现在的大夫人,见了她都得客客气气。
何曾受过这等奚落?
还是当面的,丝毫不加掩饰,钱婆子气得拳头都握了起来。
但到底还是只能苦苦压抑着,憋得内伤了也不敢发作。
这些人可不是普通的下人,身后府门上挂着的匾额不是某某侯府,就是某某公爵府。
不说她,就是顾家加起来也比不得啊。
钱婆子有气没处发,不敢碰石头,只敢挑软柿子捏,一腔怒火全朝念夏而去。
若不是这个死丫头非要拦着不让进,她哪里会在门口说这么些废话!
“给我将她拉开!不尊主子命令,回头我就禀明了老夫人,将她发卖出去!”
不卖到最脏的地方,不足以解她的心头之恨。
念夏大惊失色,还没来得及说话,一个敦实的身影直接挡在她面前。
“呦,顾家好大的威风啊。”
尤嬷嬷轻轻推了一把念夏,示意她往后头去,小孩子家家的,哪里是这种恶婆子的对手。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里是牧家的产业,与你们顾府有何干系,还想直接往里闯?”
她呵呵冷笑,作势要吩咐身边何府的小厮:“去京府尹递个状纸,就说顾府要私闯民宅,问府尹大人管不管?”
“哎!”
小厮响亮的应了,就要转身往出跑,钱婆子连忙喊住:
“慢着!慢着!”
她的额头上都冒了汗,这要是闹上了官府,不管结果如何,她回去肯定讨不到好果子吃。
“这……这怎能是私闯民宅呢,这是我们前夫人的府邸啊,我们的大姑娘还住在里面呢,一家人……这不是一家人吗……”
钱婆子讪讪的挤出一抹笑:“尤姐姐,您怎么在这?这事可与何家无关。”
何老夫人她年轻时跟着自家姑娘也是常见的,可不是好管闲事之人。
钱婆子心里止不住的懊悔,早知道这趟差事这般难办,她就不主动请缨过来了。
原本以为只是一个好拿捏的小姑娘,照老夫人的意思给个下马威,让她进府后乖顺一些,既能讨了老夫人欢喜,又能满足她隐秘的压主子一头的快感,何乐而不为?
没想到却跟何家扯上了关系。
“大姑娘到底是顾府血脉,外人还是不要随意指手画脚的好。”
“现在想起是顾家血脉了?”
尤嬷嬷满脸嘲讽,眼里的鄙夷几乎要跃然而出:
“小姑娘为了照顾她娘,小小年纪就要站在灶台前做饭时,你们怎么没想起她是顾家人呢?为了省一点药钱,天天背着大筐篓走那么陡峭的山路去采药时,你们怎么想不起她是顾家人?
在她突然失去相依为命的亲人,惶惶无助的时候,你们这些顾家人又在哪里?”
一连串的话说出来,别人还没怎么样,念夏已经哭得泣不成声,泪水如雨一般,哗啦啦往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