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商讨的结果,是两人都留下。
夜色如墨,繁星又一次在树梢透出小小的一角时,陆延忍无可忍,掀开覆在自己耳朵上的枕头。
屋里鼾声如雷,说好要照顾自己的俞远,此刻却躺在隔壁床上呼呼大睡,不省人事。
困意堙灭在鼾声中,陆延披着外套,一瘸一拐出了病房。
没有摄像头,玩手机也无需遮掩。
陆延倚在窗边,皎洁月光倾泻而下,无声停留在他肩上。
手机立在窗台上,循环滚动的,是自己今天比赛的视频。
节目不是直播形式,故而还没正式开播,这段视频还是陆延从导演手中拿的。
临时编舞,还是有很大的改进空间。
清隽身影刻在身后夜色中,落在窗框中,好似一幅中世纪油画。
“……睡不着?”
温以穗住在隔壁间,半夜起身,意外在门口过道抓到一只夜猫子。
“你不也是?”
收了手机,陆延缓缓站直身子,眉眼微弯。
“还是认床?”
温以穗讶异:“你还记得?”
“当然,我记忆力好,过目不忘。”
当时在拉斯维加斯赌场碰见温以穗纯属意外。
陆延自小爹妈不爱,父亲是个酒鬼,母亲靠着某种皮//肉生意营生。
人到中年不幸染病,陆延无奈辍学,靠着各类兼职赚钱。
荷官是他众多兼职中其中一个。
来钱快,客人给的小费也高,可惜风险也不低。
遇见温以穗那天,桌上的客人连着输了一整晚,柿子挑软的捏,所有火气都发在陆延身上。
怀疑陆延手脚不干净,出老千,害得他频频输钱。
对方是地头蛇,赌场无人为陆延这个小喽啰说话,挺身而出的……只有温以穗。
“要不是你,我可能那晚就被打死了。”
陆延感慨万千,轻飘飘将过往揭过,只记得那段沉重记忆的绚烂彩虹。
少年手肘支在窗台上,眼中自信张扬尽显,和那日的狼狈落魄判若两人。
他眉角微挑:“这要放古代,我就得以身相许了。”
“少贫,你现在……已经很好了。”
所有机会都来之不易,故而温以穗没阻止陆延上台。
“真的?”
“当然是真的。”温以穗随口,“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有。”
嗓音微沉,陆延薄唇紧紧抿着,浅色眼眸莫名透出几分委屈。
“当时在酒店,你说过会等我的,还说要对我负责。”
结果陆延一觉醒来,屋子空空荡荡,桌上只有一张银行卡孤零零躺着。
陈年旧事忽然被重提,温以穗大惊:“我那是……”
话音未落,身后忽然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保温杯掉落在地,俞远痴痴站着,一双惺忪睡眼瞪圆。
……
事发地点是在更衣室,那一处没有监控。碰巧节目录制期间,来来往往鱼龙混杂,真要查起来,不是易事。
兜兜转转,节目组又将这一皮球踢回傅明洲。
傅明洲还在开会,助理先替人接了电话。
转身方发现会议恰好结束。
人群鱼贯而出。
连着开了一整天的会议,傅明洲眉角却半点倦怠也不显。
男人西装挺括,闲庭信步走出会议室,笑着和对面的人笑谈。
“顾先生。”
顾珩常年居于国外,不常在人前露脸,傅明洲对对方的了解,仅限于那薄薄的几张调查报告。
余光瞥见顾珩手中的红绳,傅明洲稍一扬眉。
“顾先生……信佛?”
“不算是。”
顾珩笑着摇头,腕上的红绳经过长年累月,即便细心呵护,也洗得发白。
红绳的末端还有细碎的分叉,和顾珩一身的矜贵完全不搭。
修长白净的手指轻搭在红绳上,顾珩笑笑,眉眼柔和几分:“家里人送的,说是可以保平安,不让摘。”
“顾先生成家了?”
“还没。”
提起家里人,顾珩明显话多,他轻飘飘朝傅明洲扫了一眼,轻声。
“……不过,也快了。到时傅先生有空,一定过来喝杯喜酒。”
不知为何,傅明洲总觉得顾珩话中有话,他稍稍颔首,声音依旧沉着冷静:“那是自然。”
和顾珩在酒店门口分开,转身,便看见助理匆匆朝自己跑来。
“傅总,刚刚节目组那边来了电话。”
先前温以穗只说要查明真相,这回却是想要节目组出公开声明。话里话外,都是想要给陆延一个公道,想要为对方出气。
温以穗心善,会做到这种地步无可厚非,傅明洲不以为意。
“和节目组说一声,以后这种事不用来找我,她想做什么都可以。”
不必来试探他对温以穗的态度。
暮色四合,天上像是打翻了的调色盘,点点金光落在傅明洲肩上。
司机准时抵达,稳稳当当将车子停在傅明洲身前。
本该帮忙开车门的助理,此时却抱着公文包,欲言又止站在一旁。
傅明洲耐心逐渐告罄:“……还有事?”
助理陡然一惊,低垂着脑袋期期艾艾。
“是、是之前你让查温小姐在拉斯维加斯的事,最近刚有了眉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