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刑官,动刀动剑的,可案几上的书山卷海都能把人给淹没了。
江星阔短歇的内室中,还有一个竖格挡底座可旋动的书架,与军中贪墨以及与之相关的明州大小案子,其案件卷宗都在上头,边上一把摇椅,想来江星阔是时常坐在此处翻看的。
摇椅宽大,岑开致整个人都窝了进去,信手从书架上拿过几份文书来看。
江星阔手头又不只这一件案子,间或有小厮进来送文书,或是手下的狱官来议事,总之并不清闲。
岑开致随意翻阅着,她有一小癖,书页遇折角就喜欢抚平,一本本的抚过去。
抚了几本之后,岑开致忽然觉出了什么,这些卷宗文书都经过打理,平整无褶皱,只最下角偶有一小折,如此看来,倒像是江星阔翻阅时有意无意的记号。
岑开致连忙反过去,一本本将那记号折回来,手上动作着,眼睛也一溜一溜的看着,纤细指尖在一个名字上顿了顿。
她困惑的皱起眉,又一一翻查,果然每个折页上都有这个名字。
江星阔忙好公事,自外间道:“阿致,回家了。”他其实还在休假中,撇不下这些差事罢了。
岑开致正出神想心事,叫他横一打岔,倒是没捡起来了。
离开大理寺前又听了亲信来报,说鲁八和荀海交替跟着沈平夫妇,说二人并未走远,只是在城外兜圈子,又在村户家中改换了衣裳。
不过要引的人,还没有引出来。
深秋其实已是冬,夜晚尤其如此,风吹来的时候,刺骨之冷。
不过红帷帐后,春意融融,滚热灼烧。
岑开致跌入一片柔软之中,在昏暗中合着眼,急急的喘着气,余韵未消,快意还在经络中游走。
两人又彼此温存了一会,今夜较昨夜,又是一番新天地。
几声谨慎小心的叩门脆响,惊得岑开致咬了江星阔的舌尖,她悻悻然蜷进被窝里,道:“怕是有大事。”
小江府的下人都是从江府里拨来的,各个乖觉,知道自家主子不喜欢人多嘈杂,平日里都轻手轻脚,干完了差事就退下,也从不在她跟前点眼。
更别提在夜里叩门了,江星阔应该是深吸了几口气,强耐道:“我晓得,因是收到鲁八他们的消息了。”
他飞快的起身穿衣,在岑开致唇上又一吻,道:“早些安置。”
院里,就见夜里精神头足,又刚抓了老鼠回来戏弄的夜枭正扑腾着要去抓小厮怀里的信鸽。
小厮抵挡不了,差点挨挠,江星阔出来方才老实。
岑开致穿上衣裳,推开一条窗缝,正看江星阔大步的向外走去。
崔姑已经躺下了,听见响动又出来道:“夫人可是饿了?”
她不问还好,一问,岑开致摸摸肚子,还真有些饿了。
“灶上可有什么便利的吃食?”
“老夫人晚间送来一盘的汤圆生胚。”
崔姑见岑开致似乎不喜,就道:“馅料同寻常的芝麻花生不一般,是用白芸豆和燕窝做的馅料,并不十分甜腻。”
“那好。”岑开致满意的点点头,道:“让小厨房做一碗来。”
岑开致这几日其实难眠,昨夜是生生叫江星阔弄得昏睡过去了,今夜虽也酣战一番,她却还余了几分精神,这事儿若得好,养人不耗人呢。
岑开致抚了抚面庞,想起江星阔在她耳畔那句戏谑的,“果然是个贪吃的,可得喂饱了。”她有些面红耳赤。
幸好红烛一照,崔姑也看不大出来,只觉得岑开致生得美,挑灯芯的动作都有种风流态度。
汤圆白白几丸,几粒金红丹桂缀在上头,看不出它的与众不同来,咬了一口,就见是丝丝缕缕的燕窝和细密的豆蓉,清爽舒口,别样薄甜。
灶上大约是有好山药,蒸了送来,崔姑净了手替她一圈圈剥去薄皮,一节节白腻,好似糯米捏就,瞧着就能体会到那中绵密的口感。
山药配了两种浇汁,蜂蜜和虾油,岑开致都尝了尝,各有风味,总之是好吃的,一不小心就吃得多了些。
饱腹就更睡不着了,她抱膝歇在外间榻上,看着西窗外投进来的月色,想着往日种种,近日纷纷。
江星阔出去了,崔姑便抱了被歇脚踏上同她做个伴。
岑开致想心思也没声,屋里静默,仿佛她已熟睡。
此时屋外些许异动,先是夜枭的动静,古古怪怪的叫声。
岑开致眼睁睁看着月色之中,从屋顶落下一个人来,影子印在窗门之上分外清晰。
第110章 仙人洞和八宝饭
岑开致蓦地回过神来, 冷汗已经渗了出来,她谨慎起身,捂着崔姑的嘴示意她看外头,印在门上的影子高大, 是个男人。
崔姑与她一左一右, 藏到高高的花架后, 温室里育出来的百合开得正盛, 枝干挺直, 花朵膨大。
从外间到内室,屋里帷帐一重叠一重, 家中喜事,又逢秋冬寒天,一层纱后还有一层厚实的红帷帐。
那人掀得都有点气闷了, 岑开致就见身侧红帷帐凸起一张人面, 五官含糊不清, 他寻不到开合处,正缓缓蹲下要从底下掀起。
岑开致当机立断, 狠狠将花瓶冲着那人的鼻骨砸了过去。那人猝不及防, 痛呼一声。
崔姑怕得手抖, 但也学着岑开致的样子, 将自己手边的花瓶也砸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