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荔意识迷迷糊糊,双手攥住两侧布料,想象自己是偷溜出城堡的公主,脚下的水晶鞋耀眼夺目,她将步子迈得更大了些。
盛予不紧不慢地跟随,要不是镜头在后面,他怕是早就耐心耗尽,用特殊手法将人弄下山。
此刻只能轻啧一声,不住地提醒她:“小心脚下。”
前方小路拐角两侧杂草茂密,叫不上名字的昆虫趴在叶面上休憩。
姜荔轻快地抬腿跃过,下一秒身形一斜,整个人突然蹲下身。
盛予跑过去,降低海拔在她身前膝盖点地,语气略微紧张:“怎么了?崴到脚了?还是伤到哪儿了?”
姜荔轻轻摇了摇埋在臂弯里的小脑袋,小小的一团乖软可怜,再抬起下巴时眼尾和鼻尖都泛了红,全然没了往日的疏离和冷静。
她吸吸鼻子,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给他指指小腿受伤的地方。
“我看看。”盛予拨开她的手指,看到了细白脚踝上方有一节手指关节长的红痕,中间正渗着血珠,好在并不严重。
“疼吗?”他问。
姜荔神色看起来脆弱极了,不知是醉还是醒,紧抿唇瓣点头如捣蒜,唇齿间溢出哼哼唧唧的委屈:“好疼呀。”
“盛予,我受伤了,真的好疼。”她拽住他的袖口像在撒娇,蹙眉重复道。
微风卷着不甚灼人的温度吹过,心尖柔软成一片。
盛予确认她是真的醉意上头,不然怎么可能在他面前撒娇示弱轮番上阵,丝毫不带遮掩,“还能走吗?”
失去了思考能力,姜荔脑袋晃成拨浪鼓,又因为突如其来的晕眩感眯起眼睛,两只手掌贴在脸侧支撑住。
光坠在她湿润的睫毛上,她迷离又迟缓地对着盛予眨了下眼。
鼻尖有清新的青草气息混着土壤味道,再夹杂些许发酵过后的酒香,引人沉醉。
盛予扫了眼摄像机,深邃的黑眸似是匿着汹涌的旋涡,他悄悄倾身靠近,故作正经地低声逗她:“要背还是要抱。”
听到他的声音,姜荔微微皱起眉,艰难苦恼地做起选择。
半晌后,她严肃地端着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双眸如五年前直白坦荡,小心翼翼地冲他伸出手。
那是想要拥抱的依赖性动作。
太过于出乎意料,给了盛予心头重重一击。
要命。
太犯规了。
微风掠过发梢,时间静止在了这一秒。
他们此刻蹲在林荫小道上,像两颗自由生长于野外的植物,无拘无束,陪伴相依,风树鸟叫皆为见证。
当然,最真实的见证莫过于摄像大哥手里的机器。
盛予抬眸,上一秒的柔情不复存在,他冷冷地扫过一眼,开口尽是压迫感:“别录了。”
“可是导演那边……”
“我负责,别录了。”
摄像大哥想起导演交代过的话,这位嘉宾脾气不好,提出的要求尽量配合。
他哆哆嗦嗦地关了镜头,原地不语,视线更是无处安放,仿佛不小心窥到了魔王的秘密,时刻担心被就地灭口。
盛予轻轻握住伸到眼前的小手,捏了捏葱白的指尖,深吸一口气,继续耐心哄人:“抱着下山不方便,背你好不好?”
姜荔认真思索着他的问题,最后撇撇嘴,勉为其难地点了下头。
她试着站起来,结果腿还没绷直,先是一阵晕头转向,视野内闪过道道白光,盛予眼疾手快扶稳她,抓住一条胳膊,轻而易举地将人送上背部,脚步稳健地往下走。
姜荔惊呼一声,下意识圈住盛予的脖子保持平衡。
她缓慢地侧过头,毛茸茸的脑袋在他颈窝蹭了蹭,顷刻化为一只缠人的小猫,吸着鼻子嗅他身上清冽的味道。
闻过之后翘起唇角,安心地趴在他肩头,自言自语般:“你是真的盛予吗?”
盛予没回答,脖颈间喷洒的气息正在缓缓吞噬他的理智,后脑往下开始变得无比僵硬,脚步也越走越慢。
摄影大哥几次三番想开口提醒,最后还是硬生生地憋下,适当拉开与他们的距离。
背上的人闭着眼睛,下巴抵在他肩膀上,慢吞吞地问他:“盛予,我重吗?”
“不重。”盛予嗓音干涩,喉结滚动,“锁骨都硌到我了。”
“哦,那我起来一点。”
“趴好。”
“好叭。”
没安静一会儿,姜荔又低低糯糯地问:“盛予,你喜欢夏天吗?”
很无厘头的问题,这次没立马收到回答,她晃了晃挂在他身上的胳膊,下巴不满地在他背上来回碾磨表示抗议。
耳边刮起一阵微风,树叶碰撞瑟瑟作响。
盛予冷硬低沉地回她:“不喜欢。”
姜荔梗着脖子往上凑了凑,歪头看向他侧脸,迟缓地追问:“为什么?”
盛予冷哼一声:“遇见过一个小骗子。”
“哦。”交握在他身前的手慢慢垂落,姜荔将整张脸埋进他的后背,声音也变得瓮声瓮气,“盛予,你在生气。”
每问一句都要喊他名字,似乎是在确认他的存在。
盛予没说话。
背上的人便没完没了地追问:“生我的气吗?”
他踩过一片碎石,微微偏头,“这么自觉承认?”
姜荔吸吸鼻子,长睫带出的湿润不可避免地浸湿了他后背的衣服,含糊不清的软音听起来沮丧极了,“因为我对你说了很过分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