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早心里终于踏实下来。
她不想来看戏,但父母逼她来,她因为这个出门前就跟父母吵了一架。在戏院里,她如坐针毡,而谷燕来胳膊搭上来那一刻,她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她小声对谷燕来说:“这是我最后一次跟你看戏,以后你别来找我。”
谷燕来攥着她胳膊,咬牙切齿地说:“我就不信我搞不定你春早。”
他把春早当成小物件,他喜欢就必须要得到。甚至威胁春早:“想不想干裁缝铺了?想干你就坐这把戏看完。”
春早坐在那,看着谷燕来的神情,又想到待会儿那条漫长的回家路,指尖冰凉,心中恐惧。直到看到扶着老人下台阶的张清林,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快要哭出来了。
她知道张清林在身后,心中一片安稳。快到家的时候她停下来,对张清林说:“你说得对,晚上外面不安全。”
“我以后晚上不出门了。”春早说。
张清林点点头,问她:“你们吵架了?”
“谁们?”
“你和…”
“谷燕来吗?”春早眉头皱了:“别提他。”
“你们不是要结婚了吗?”
春早看了张清林半晌,她目光坚定而清明,缓缓说道:“张清林,我蒋之恩可以一辈子不结婚。如果我要结婚,绝不会因为听从谁的安排。未来是苦是甜我自己说了算。”
“没听懂是吗?谷燕来是我父母挑的人,他们觉得那是为我好,他们错了。只有我知道谷燕来私下是多么恶心的人。”
“我知道了。”张清林有点恨自己在看到谷燕来胳膊搭在她肩膀的时候没有干预,他以为他们在谈恋爱。
“你知道什么了?”
“我知道你看起来很柔弱,但很勇敢。”
春早笑了:“谢谢你送我回家。如果没碰到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你为什么晚上要工作?为了讨媳妇吗?白天听我妈说你们家和朱家要结亲家。”
“我张清林可以一辈子不结婚,如果我要结婚,绝不会因为听从谁的安排。”张清林说:“朱兰是家里安排的人,不是我喜欢的。”
“你学我说话。”
“借用一下。”
张清林推推眼镜也笑了。
只走了这么一段路,说了这么几句话,就好像很了解对方。春早心里好过了一点,对张清林说:“你穿这件衣服好看。”
张清林低头看看春早做的这件衣服:“刚开始舍不得穿。穿了又舍不得脱。我没穿过这么好看的衣服。”
“喜欢穿我还给你做,不难。”
春早说完撒腿跑了,张清林看到她的影子一跳一跳,每跳一下就朝他心里去一下,越跳越深。
春早进门看到父母都还没睡,坐在黑暗里等她。
“看戏怎么样?”她母亲问。
“我跟谷燕来说了,以后别来找我。”春早喝了一口水,站在屋里的月光下,拿起一把剪刀比到自己脖子上:“你们如果真让我嫁谷燕来,行。这把剪刀抹脖子,你们把尸体抬到他们家。”
“春早!”春早母亲声音抖了,尖叫出声:“我们是为你好!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识抬举!”
“为我好,就别让我嫁谷燕来。”春早把剪刀拍在桌子上,跑回自己房间。
她心里害怕,安静下来身体又开始抖。
春早知道自己是小人物,裁缝铺子是古城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店,他们的命运在别人手上。父母以为谷燕来真要娶她,只有她自己知道,谷燕来把她当玩意儿,用过就要丢的。
春早不想做任何人的玩意儿。
她躲在被子里,里面一片漆黑,就连呼吸都不太通畅,恍惚之间看到张清林对她说:
“晚上别出门,不安全。”
春早觉得自己对张清林有说不清的依赖。
哪怕他什么都不做、都不说,春早也觉得他为人清白正直良善,只要在他身边,她就心安。
这种感觉春早没跟任何人说过。
家里的裁缝铺子仅够勉强糊口,谷燕来看准了这一点,过几天又来了。拎着大包小包,施舍大恩大惠。他来的时候春早不在,谷燕来就跟春早母亲聊天。聊起他下辖的工厂要招一名记账员。工资高、活轻省,不少人想进去。
春早母亲眼睛亮了。
谷燕来又说:“但春早的性格不太好,太刚硬。她进去了恐怕也呆不长。”
“我们春早性格不错的呀。”
谷燕来摇摇头:“我跟她私下呆过,我知道。”
春早母亲想解释什么,谷燕来摆摆手:“没事,都需要磨练,春早需要多见见世面。刚好下个月,我要去上海开会,可以带人去…”
“那我们春早…能去吗?”
“难。”谷燕来说:“我想想办法。如果能去起来通知你们,到时你们把春早送上火车。但别说我帮她争取的机会,不然依着她的性格,肯定觉得这是施舍,不肯去。”谷燕来说完笑笑:“我父母也去,刚好能见个面。”
谷燕来给的诱惑足够了,看起来格外真诚,春早母亲甚至觉得春早真的太不懂事了。如果不是碰到谷燕来这么喜欢她的,真不知以后还能不能嫁好。
春早不知道谷燕来和母亲的打算。
古城新开了一家残疾人学校,春早去应聘做老师。教育局组织老师们学习手语、盲文,春早每天早出晚归,想把老师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