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龄没时间解释,她在安侬屁股上拍了一下,“快爬快爬,你想我因你而被耗子咬么?”
安侬一听这话果然手脚并用奋力东踩西抓,竟然奇迹般地站到了树杆上,底下和龄松了一口气,捡起地上的柿子朝几只正在自己脚边的大耗子砸下去,同一时间脚就往上踩。
主仆两个真真是一败涂地狼狈万状,安侬弯下腰拿手去拉和龄,和龄却踩了好久脚下只是打滑,她隐约都觉得自己听见那些耗子磨牙的声音了,头皮又麻了麻。
安侬都快哭出来了,使出吃奶的劲儿拉和龄,和龄适才推她上树时却把力气耗得差不多了,此刻几乎精疲力竭,最后到底怎么爬上去的她自己都不知道。
树杈摇晃,“啪啪啪”好些柿子都从树上砸下去了。一墙之隔就是另一个平和庄重的世界,里头却满院子老鼠乱窜,和龄心有余悸,一手攀着树枝往更高的地方爬,试图上墙后再跳下去,或是呼救。
丢人就丢人了,这是给逼到这份儿上了。
她还是有些小时候爬树遗留下来的经验的,身体自己有记忆,速度虽然慢,到底也踩在了高高的树杆上,可以用俯视的角度看直哆嗦的安侬了。
这就是一览众山小的感觉啊,和龄摸了摸鼻子,她这人有苦中作乐的精神,觉得自己安全了身体就逐渐放松下来,还笑着问安侬要不要趁机吃几个柿子,她们也用不着一会子使小太监来摘了。
安侬不敢说话,想来是对身在高处有所恐惧,和龄表示理解,自己探手去够枝头一只黄灿灿的大柿子。
柿香扑鼻,她一时大意,脚下冷不丁就踩了空———!
左脚的绣鞋呈弧线状坠了下去,正巧砸在了萧泽肩膀上。
他今儿是寻了机会特为进宫瞧和龄来的,一路打听着寻摸至此,不想被个鞋子砸着了。
萧泽一把拿住了那精巧的绣鞋,还来不及研究呢,不期然望见抱着树枝摇摇欲坠的,淳则帝姬???
她那只系着绢丝布袜的小脚在空中轻轻摇曳,不盈一握,像极春日里柳树上抽出的鲜嫩枝条儿… …
萧泽不自觉幻想了自己握住那只脚的情景,身上起了层躁意,接着一个箭步冲了过去,一把就接住了从树上坠下来的她。
受冲力脚下略有踉跄,萧泽稳了稳靠上了宫墙,把蜷缩着的帝姬抱得紧紧的,不让她被撞到。
“还好么?”他低眸看向怀里的人,英挺的剑眉微微蹙起,脸色映衬在天光里竟透出几分担忧的煞白,眼眸却幽深有神。
和龄两手抓着他的衣袖,惊魂稍定,怔仲地凝着萧泽。
“…谢谢你。”
她意识到自己在个几乎陌生的男人怀里十分不自在,小幅度地挣了挣,萧泽却装傻似的没有放她下去。
和龄的脸渐次就红了,白嫩嫩的面皮犹如抹了一层胭脂。她日常纵然大大咧咧,其实内里还是知道害羞的,更别提萧泽是这样一副皎若秋月,叫人怦然心动的堂堂相貌。
“… …”
他们两个对视着,街角却猝然走出一抹长身玉立的身影。
除了泊熹没别人了。
甫一看见萧泽抱着和龄他脸色就变得铁青,都不明白自己突然之间怎么这么大的火气,压都压不住,几乎想把萧泽碰到和龄的两条手臂都砍了才舒坦。
那边和龄脚着了地尚有些虚软,萧泽见状正要扶一把,不想一人先他一步扶住了帝姬,不知有意无意,竟站定在他们中间,生生阻断了他全部的视线…!
“发生什么事了。”
泊熹上下仔细察看和龄,确保她安然无恙,薄薄的唇紧抿着,全没了往日威风八面的神气。
和龄乍一看见是他着实呆住了,眼睛里黑漆漆一片。
她很快就反应过来,面无表情地一甩手,像碰到了脏东西似的,不肯和他有所接触。
☆、今生慕
宫墙边卷起一阵簌簌的风,撩得三人衣袂纷飞,远近的树叶发出潮水一般起伏的声响,天上流云堆叠,将日头遮住了泰半,不过一时却又四下散开。
云卷与舒,斑驳如雾。
泊熹修长挺拔的身体耸立在和龄身前,相对而言她矮矮的,像松树边儿上翠滴滴的小草,风打这儿一过,小草便瑟瑟而动,被旁边似直入云霄的笔挺松树遮住了光亮。
和龄现在就觉得自己的光线都被泊熹遮挡住了。
她下意识地踮了踮脚尖,好让自己显得更有气势一些儿,但是突然想起来自己如今的身份何须要比他高才能在气势上胜过他?她已经是帝姬了,是凌驾于他之上的呀… …
和龄沉默的这么一点时间里,泊熹的神色从担忧和吃味儿,过度到了惊讶兼少许的阴鸷。
紧接着,等她整理好心情真正把视线直直落在他脸上的时候,见到的却是泊熹受到伤害似的黑黢黢的眸子。
“到底怎么了,”他的声音轻薄得好像要和掠过耳际的风一同消散,“…是我哪里做错了么?”
泊熹的身体微微僵硬,费了好大的力气才阻止了自己靠近她。
他不明白,不过短短半个月的光景,和龄因何像是变作了另外一个人?莫非是他错过了什么。
“和龄———”泊熹的话只说了一半就戛然而止,因他面前站着的她只淡漠地看了他一眼,接着便一声不吭,骄傲的小天鹅一般步出了他的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