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裕笑着扬了扬眉。
“像我兄长一样,挫骨扬灰。”
她没说嫁给蒋厚已经很顾虑他的情绪了,可说他跟周徵一样,这让宋裕有些忍不得。
他想要自己的贤妻去医馆瞧瞧眼睛。
也想像华佗扁鹊那样提刀开颅,看看这位郡主贤妻脑壳子里装的是些什么。
但终究,还是没实施。
只是漫不经心地牵起唇角,还是她好脾气的新婿,只是眼底的笑意里带了几分威胁,“郡主再说一遍,臣跟谁一样?”
这一个两个都威胁她。
周芙瞧宋裕这样,冷不丁想起了今日被周徵血脉压制的不愉快经历,她选择缄默,可缄默之余,又忍不住在想,也不知道自家兄长在蒋瑛那儿吃闭门羹没有。
这吃了闭门羹,是不是就知道该怎么做人了?
……
“不让他进?”
“嗯。”
“那行,那就不管他。”
蒋瑛的营帐里,蒋厚手里端着刚熬好的药,一勺一勺地喂着自家妹子。药汁苦涩,蒋瑛呛得咳嗽了两声。
营帐外,周徵站了一会儿,侍女出来回他的话是,“不见闲客”,这话同他先前让陈嵩出来回蒋瑛的如出一辙。
他是闲客?
周徵觉得有些可笑,他玩味地在心头念叨了一下这两个字,没站个多久,就瞧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走来了。
明明并非军营中人,却仗着同周芙和宋裕关系好,总在军中晃来晃去,不是崔邵,还能是谁?
“世子。”
崔邵身着一身素色斓衫,没穿官袍,文人打扮,见了周徵后,寒暄着行了一礼。
“崔大人,怎么在此处?”
周徵略微颔首,有些防备地扫视着崔邵。
他怎么在此处?
这个问题怎么答?
崔邵觉得棘手,棘手之余又觉得有几分好笑。他在此处自然是因为宋裕跟周芙替他寻了蒋瑛这桩好姻缘,而红线这种东西,成日地躲着只会越来越细。他想着每日多往蒋瑛面前跑几趟能让这红线更粗一些,于是就来了。
可这实话总是不好听的。
尤其对周徵来说。
崔邵很提防周徵这疯子,故而笑道,“蒋小侯爷说自己新得了些历春城产的新茶,本官闻着茶香就来了,想问他讨些,刚听他的小厮说他在蒋姑娘这里,遂来了。”
这回答,还算合周徵心意。
“蒋瑛今日不见人,崔大人你虽是找她兄长的,但她也一定不会让你进的。你回去吧。”
周徵劝慰着开口。
崔邵点点头,“可既然来了,下官还是要得一声通禀再走的。”说着,让帐前的侍女进去通传。
不一会儿,那侍女便出来了。
“崔大人,蒋姑娘说她这里没有好茶…”
周徵闻言阴郁的脸色好看了些,“我说了,蒋瑛不会让你进的。”
侍女还没说完,“姑娘说,虽然没有好茶,但崔大人若喝的惯寻常茶水,不嫌弃的话,她很愿意跟小侯爷同您叙旧。”
崔邵展颜一笑。
心想,这当着世子爷的面得了这么大一个乖,他怎么好意思呢?
可既然蒋瑛如此给面子地让他进了,他自然不好意思也要变成好意思了。
“世子,这几日多雨,虽入了暑,但雨后寒凉,下官刚刚瞧见您咳嗽了几声,不如早些回去歇息吧。”
崔邵倒是很体贴入微。
连崔邵听出来他咳嗽得厉害,可蒋瑛却置若罔闻。她从前性子再大大咧咧,但对他的关怀是从未少过的。周徵捏紧了指骨,面上表情不显,但目光依旧不死心地看了一眼那侍女。
周徵希望从那侍女的口中提到自己的名字,哪怕是蒋瑛要说的话是像崔邵那般让他回去歇息,也是好的。
可惜的是,一个字都没有。
崔邵见周徵脸色有变,也不再多言,直接进去了,进帐后见了蒋瑛的胳膊,略微有些惊讶。
“这是?”
“自食其果。”
蒋瑛苦笑着叹了口气,这几日崔邵跑她这里跑得勤,她心中的事情他多半是知道的,她拿他当知音,许多事也都告诉了他,可今日之事,她确实不知道如何说。
她只要想起周徵维护沈青娥的样子。想起听他为了沈青娥不惜拿婚事来同兄长说气话的样子,想起他冷言冷语硬是要兄长偿还的样子,就觉得心头一阵钝痛。
她曾经以为,虽然周徵这人面冷心冷,但总有一天,自己能够做到融化他,走进他的心里。
可直到今日,她才明白。
他从来就没有拿她的喜欢当回事儿。
她的真心于他而言就是可有可无的替代品。
他珍视的东西里从来就没有她。
这些明白,于蒋瑛来说,不算太迟。可刀子落下,斩断从前的情分,终究还是痛的。
她说要放弃周徵,就不会回头。
只是,这真心被人弃之如敝屣的事情,真要说出口,蒋瑛自己也觉得难堪,不如不说。
第68章 山雨
“世子。”
“今日在蒋姑娘那儿站了许久了, 喝杯热茶吧。沈姑娘属下已经派人送走了,临走前,她托属下把这个给您。”
陈嵩替周徵奉了一杯热茶, 奉茶之余又想起今日沈青娥那一通要死要活。故意不喝药, 想靠着体内的余毒来惹人生怜的样子。本来带着她出豫州的侍卫瞧她这个样子,都心生恻隐, 好在他陈嵩早已经见怪不怪,闻讯过去后, 只匆匆见了一面, 就让侍卫继续带着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