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 我不喜欢你身边的那位沈姑娘,但我知道,你喜欢她。”
“老王爷那边,等回京后,我会同他解释。到时候,你也可以把沈姑娘接回身边。”
眼前的人毕竟是周芙的兄长,蒋瑛不是他,纵然感情走到了如今这一步,伤人的话,她也仍旧说不出口。
此番劝解,是她能给与这场无疾而终的感情的最大体面。
在今日之前,周徵一直觉着他与蒋瑛之间还有回旋的余地。但如今听了蒋瑛这话后,他觉得喉间涩得越发厉害。
他把沈青娥接回身边做什么?
她真愿意瞧见他跟别的女人成婚生子,子孙满堂么?
“真这么舍得?”
他眼底是自嘲的笑意。
“世子从来不属于我,谈不上舍得不舍得。”
“我若跟沈青娥成婚,你不难过?”他继续追问。
“从前难过过,如今不会了。”
蒋瑛从来都是拿得起,放得下。
“蒋瑛,你我之间如今就一定要这样说话么?”周徵听着她的话,哪里是回答,分明是恨不得跟他脱离所有的关系。他心头的酸意涌上来,情绪漫上心头,忍不住抬手拽住了蒋瑛那只没受伤的手的手腕。
“蒋瑛,我没想过伤害你。”
“我知道我那一日做的不对,我把沈青娥送走了,她不会再回来。”周徵嗓音里透了一丝狼狈的低哑,素来骄傲的人,此刻终究忍不住低了头。
“我也可以去向蒋厚道歉。”
“只要你能原谅我,要我怎样向你兄长赔罪都可以。”
蒋瑛瞧了一眼周徵,目光里闪过一丝的不忍,他确实该向她兄长那个倒霉蛋赔罪,但不该是在这样的前提下。
“周徵,你没有必要这样。”
“原不原谅你,你都是周芙的兄长,日后相见,我们还是能好好说会儿话的。但不管怎样,我不会与你成婚了。”
在他偏袒沈青娥的时候,在他冷言冷语问兄长要偿还的时候,她心中那该死的宿命感就又来了。
她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在见到沈青娥的第一眼,她就很害怕。
准确地说,在见到沈青娥以后,她一个好觉都没有睡过。她总是做噩梦,梦到自己后来真的如愿以偿嫁给了面前这个人。
在梦里,他一点也不喜欢她。
新婚之夜,他连她的盖头都没有掀,就淡淡告诉她,不要在他身上指望任何的夫妻情分。
在梦里,他把沈青娥养在外头,因为旧怨在心,待沈青娥虽没有多好,可却是口是心非,将一颗真心都给了沈青娥。
而她呢,则被困于内宅,郁郁寡欢,与他相敬如宾,终其一生,都没有得到过丈夫的爱。
那虽然是梦。
但梦里,她难受得很真切。
也正因为如此,她在经历前几日的事情后,绝不愿意再步梦里的后尘。
周徵听着蒋瑛的话,不甘心地松开了手上的桎梏,他整个人狼狈得厉害,嗓音也低哑得很。
他是喜欢她的。
留下沈青娥也真只是单纯因为当年宫中情分。
她说他对她不够喜欢,他是不认的。
“蒋瑛,你可以放弃我,但我不会放弃你的。”周徵偏过头去,虽然今日真真切切有被伤到,但说的话却还是斩钉截铁,不容置喙。
……
豫州这一场鏖战,远比大家所想的还要激烈。
黑木铁达仗着自己的兵力多,仗着豫州的援兵未到,从一开始就摆出了要把豫州城这座守得固若金汤的城池攻下,连战术都不用了,只想着速战速决。
宋裕上一世跟黑木铁达也交过手,这么蛮横的打法,他也就只在沧州城那一次见过。
突厥王给黑木铁达的时间并不多。
通过这一场鏖战,可以清晰地看出这一点。
宋裕派人严防死守,在黑木铁达的军队可能驻扎的地方埋伏了很多的伏兵陷阱,用智谋让黑木铁达的兵力也折损了些许。
可实力悬殊摆在这里。
没有援兵驰援的豫州如今就是处在下风,跟胡人军队对峙的前几日还勉勉强强能扛得住,可到了第十日的时候,豫州城内无论是粮草还是其他物资都已经很缺乏了。
百姓们熬不住。
将士们也撑不住。
黑木铁达以封千户万户为奖赏,鼓舞他手底下的兵们拼命杀敌,以人数计。吃饱喝足了的军队自然要比粮草缺失的军队有力量,所以这两日,带兵出城跟胡人正面对阵的,就没有不挂彩的。
就连一向骁勇善战的蒋厚,背上也挨了一刀偷袭。
鲜血淋漓的伤疤从肩胛骨贯穿到腰下。
京中的粮草其实早就到了。
但运粮官一直押着粮在渡岷河边徘徊,不是效率低,而是豫州城四面都被胡军围得死死的,周翦虽也出兵增援了,但那点兵完全不够用。
运粮官如今能够保证粮草没被胡人抢走,已经是尽了他最大的努力了。
“就剩半张饼了,眼下物资缺乏,没有盐,这饼子也没味儿,但你凑合着吃点吧。”
为了稳固军心。
开战以来,周芙也好,蒋将军夫妇也好,都是同军营里的下属们一起用膳。
这几日,吃的东西是越来越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