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
宋家获罪。
皇帝因记仇并没有将面前这个年轻人从奴籍之中拿出来,天下父母心,他也想成全女儿的喜欢,可又怕自己此举是误了周芙的终身。
“你出去,周芙,去跟你的姐姐兄长回府,本王有话同宋公子讲。”周崇焕撩袍起身。
周芙却没动,愣是挡在他的身前,“爹爹,他身上有刑伤,你不能动他。”
周崇焕看着她这样很不是滋味,“放心,为父不会吃了他,宋公子,进。”
周崇焕示意宋裕先进去,宋裕松开周芙的手,他身上虽有伤,但礼数不能废,还是对周崇焕行了个礼。
“周芙,你先出去。”宋裕捏捏周芙的手背,示意她自己不会有事。
事实上。
比起让周芙一个人先面对周崇焕,宋裕一直觉着有些事确实由他开口跟周崇焕说会更好。
“那我扶你回房。”周芙不放心他一个人走。
宋裕闻言笑了,“放心,我一个人也走得了的,先前让你搀着我,只是因为想你疼疼我。”
周芙闻言耳根一热,但也知道他说是这么说,不让她把他搀回去主要还是因为父亲在。天下没有哪一个父亲愿意看着自家闺女跟别的狗男人在一起站着的。
周芙没再坚持。
只是站在那里,遥遥地望着他一个人走回去然后又折腾出一身冷汗。
魏王府的这座别院倒是格外的清幽,房间外头种了几株青竹,里头陈设简单,除了笔墨镇纸以外,案几上也就只放了两盆兰花。
周崇焕一面把玩着手里的玉牌一面坐下来。宋裕身上有刑伤,周崇焕也没难为他,他想着站着便让他站着。
室内气氛微妙。
两人一站一坐。
就这样从日头还亮的时候一直谈到了太阳下山。
周芙坐在厅堂里,乖顺地听着周妘的训斥。周妘训了一会子后口干舌燥,觉得差不多了,便也顺着周芙的目光往外头看。
自家父亲陪宋家那年轻人谈的时间是长了些,不怪周芙担忧,就是周妘也觉得这时间有点久了。
“你连着六日在这儿陪着他不回家,父亲心里有气也是正常的,两个时辰过去了,估摸着待会儿父亲应该就出来了。”周妘喝了口茶,话音刚落,抬头见就周崇焕走了过来。
“你去同他告个别。”
“等会儿跟我回府,后头你们怎么样,我也不管了。”周崇焕的脸色比来时好看了不少,言语间也都是松动的意味。
“爹爹?”
周芙困惑。
周崇焕见周芙出神的厉害,忍不住扬了扬眉,”你那么心疼他,还不去看看他?”
周芙虽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地往别院走。到了别院后,就瞧见这人正在给自己倒水,许是站得久了,他俊朗的面容稍显苍白。
周芙扶他去榻上躺着,将枕头递给他,他很自然地接过来抱着,调整了个姿势,放松地开口,“周芙,今日你父亲同我说,我若是喜欢你,他可以向魏王要了我,然后我们像上一世一样待在王府里。”
“但你没答应他是不是?”
被直白地拆穿,宋裕忍不住挑了挑好看的眉。
“你怎么知道?”
“猜的。”
上一世宋裕入淮南王府,本就是个意外。周芙曾经以为,没有她,宋裕就会变成一个人人都会踩一脚的落魄小可怜,但事实上,她上辈子看他辅佐堂兄登基的时候就明白。
即使没有她出手,堂兄也会帮他的。
淮南王府给予他温暖,却也让他在朝堂上束手束脚。更何况,当年也就是因为那一层王府家奴身份,他们之间一直没有过真正意义上的平等,从来都有一根隐晦的上位者对下位者的线在拉扯他们,所以那时,尽管互相喜欢,但都不曾言明。
这一世,他直接为魏王做事,会敞亮很多。
“爹爹今天除了跟你说这个,还跟你说了什么?你是怎么让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那么好看的?”周芙给他喂了点水,然后好奇地眨眨眼睛。
她跟蒋瑛两个姑娘家都没聊过那么久。
“秘密。”
温水入喉,宋裕笑笑。
满心的好奇和欢喜被他这两个字浇熄,周芙不怎么愉悦地起身,“我走了,明日记得让堂兄扶你起来走走。”
“知道。”
宋裕笑着应了,他的嗓音在不沙哑的时候清润又好听。
周芙把杯子搁到桌上。
临走前,忍不住又凑近他,轻轻地用自己的额头贴了贴他的额头。
上一世分别的太久,这一世的重逢就更像是镜花水月一般,
“等过些日子,我能走稳当了,就去王府找你。”
宋裕略微扯动了下喉结,抬手轻轻捏了捏周芙的耳垂,这是上一世他愉悦和偶尔摒弃尊卑的时候最喜欢做的动作。
“好,等你。”
说完这话,周芙起身,天色已经不早了,再说下去她也不想走了。外头刚好周妘又在叫她,她忙循着声音的来源去找周妘。
一轮朗月高高挂在天际之上,张臣民在周妘的指使下硬着头皮跟周崇焕做了一顶轿子。周芙则窝在周妘的怀里,两姐妹絮絮叨叨地说着话。
“兄长呢?”
周芙在轿子里坐了好一会儿,这才发现今日兄长没来,正常这种阖府出动的事,纵然周徵不想来,懒得动,父亲也一定会叫上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