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日乔姝又重新将那个“浴室使用上了,她找到他们平时洗衣用的刷子,将自己的身体刷出一道道触目惊心的印记来。”
他从外面闯进来,身上还带着秋夜的凉气,隔着一层衣衫将她拥进怀里。
她在掉眼泪,哭得伤心,牙齿快要将自己下唇都咬破。
手里还在不间断往自己身上浇水。
动作忽地被他制止住。
他的衬衫也被她身上的水渍浸湿了,包裹在衣料里面温暖的躯体,将她被凉水浸润的身体又一点点捂热。
他低头去吻她,嗓音轻缓又温柔:“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他声音真好听,低磁温软。
乔姝眨着眼睛,单个字单个字地蹦出来。
“丑。”她说。
“不丑。”他说,“很好看。”
这话有点像是调情了,乔姝心里又生出一点旖旎的情思来,她心里情绪太复杂,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又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
她抿着唇没有接话。
江知野将她抱到身上,拿浴巾裹着她往房间里走。
乔姝有些紧张地紧抱住他,露在外面的皮肤被秋日的风吹起一层细细的颤栗。
她听江知野在她耳边问:“你了解雕塑吗?”
他说:“人类美术的起源是雕刻,希腊人最初寻找美,是从人体开始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他思维转得太快,乔姝跟不上,在他怀里小心翼翼地摇头:“为什么?”
江知野说:“美即是美本身,我们应该剥离掉一切附加在它身上的东西,而单纯去看它本质。”
他说:“乔乔,外界所强行附加给你的东西,那些都不是属于你的。”
“你要记住,不要为不属于你的东西而苦恼,不要为你自己没做错的事情而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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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忆至中途,Ada突然从外面推门进来。
小西连忙正经危坐,如同一个被老师抽查的中学生。
乔姝每每见她这副模样,就忍不住漾起笑意来,打趣她:“怎么还是这么怕Ada,她又不会吃了你。”
小西脸转过去,嘴硬道:“我没有害怕。”
Ada没理她们两个的插科打诨,在乔姝对面坐下来,开门见山道:“你跟公司的合约快到期了。”
她当年签的是十年制的合同,从2006年到今年,刚好九年,明年春天就会到期。
乔姝点了点头,Ada问:“打算续约吗?”
这个问题乔姝其实想过,续约或者不续约,各有利弊。
她如实道:“我还没想好。”
Ada话里有话地说道:“任盈盈上个月已经跟公司续约了。”
小西在一旁弱弱地接了嘴:“意思是公司之后的资源会往她身上倾斜?”顿了两秒,又说,“这次《女士法则》的事情,公司一直袖手旁观,就是因为乔乔姐一直没提续约吧?”
她成年以后,就一直跟在乔姝身边工作,没有接受过社会的毒打,虽然有时很怂,但是有些时刻又天真大胆得可爱。
乔姝怕她被骂,侧目眄了她一眼,低笑:“别乱说。”
心里却是默认了她的话。
Ada说:“你入行多年,也该知道这种事很正常。”
这意思是不会管她了。
乔姝顿了两秒,可有可无地“嗯”了声。
Ada抬目看了她一眼,忽然说:“老实说,我其实也并不希望你继续留在公司。”
乔姝动作一顿,抬头看向她。
Ada说:“你已经是一个很成熟的模特了,其实公司基本上已经帮不到你什么,你这种程度,再想往上走,圈子里多点人脉总是有好处。但你又硬骨头一个,每次我让你去参加饭局,你总再三推脱,以至于这么多年身后仍旧没有依仗。”
她说:“倘若你这些年不要这么执着,这次怎么会找不到一个人替你说说好话。”
其实也不全然像她说的那样,多半是公司放话想逼迫她续约,因此那些不想得罪MISS MODEL的人,就只好袖手旁观了下去。
乔姝没有拆穿,只是笑了一下,说:“这些年,多亏Ada姐一直帮我兜着。”
Ada见她软硬不吃,终于放弃,从包里套了包女士烟,递给乔姝。
乔姝摇了摇头:“今早没睡好,就不抽了。”
Ada唔了声,自己抽出一根咬在嘴里,才说:“你那个拍摄,Yee那里完全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
乔姝靠进椅子里,想到昨晚她问出那句话后,江知野垂目低叹的模样。
明明是他不愿见她,明明是他坚决要跟她拉开关系,明明是他不愿提及与她的过往。
但他那一声“嗯”说出口后,落入乔姝耳里。
无端的,她却从里面听出深深寂寥来。
她又想起雪夜的深谷,灌木叶上的雪粒子,独自起舞的鹤。
他也在伤心吗?
他为什么伤心?
也许,只是她想多了。
乔姝自嘲一笑,点了点头:“没办法了。”
Ada看着她欲言又止了片刻,忽然说:“路师然今天早上联系了我。”
乔姝一愣。
路师然这个名字,她只听过名字,还没有合作过。
是比Yee红得更早的一位摄影师,但脾气却跟Yee如出一辙的古怪。
拍谁,怎么拍,从来都是他主动联系旁人,主动找他的,哪怕再大牌,他都不屑多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