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怎么还未入睡?”
“刚洗漱完,头发还有些潮湿,月光太过亮眼,闲着无事便出来瞧瞧。”
他看着望舒披散开的长发,“怎么不叫侍女擦干,夜里风大,当心着凉。”
望舒凑到他眼前,笑着看向他,“素娥今日累了一天,我让她早些去歇息了,现在已然夜深,不知殿下可有闲情帮帮忙?”
晏希白不敢看她,偏过头来,身子也微微后仰,望舒猜,他一定红了脸。
“殿下,附近无人,只有天知地知,你既有心来我院中,又何必在意礼节。”
“殿下,你怎么不敢看着我呀,我又不是夜里勾人的女妖。”她轻声蛊惑道。
晏希白转过头来,与她匆匆对视上,又忙不迭垂下眼眸,“娘子皎若明月,又怎能自比夜魅。”
“吹久了容易得风寒,我帮你便是了。”
望舒取下巾帕,递给了晏希白,随后背对着他。
晏希白有些迟疑,掀起发尾,不紧不慢擦了起来,手中动作轻到不行,生怕扯痛了她。
望舒微微侧头,“殿下,坐那么远作甚,近点呀。”
“好。”
“望舒今日所说之事,可是在与我开玩笑?”
你当真……喜欢我。
“何事?”
“无,无事。”
随后两人沉默无言,陷入了长久的寂静。望舒看着两人月下身影,思绪涣散。
上辈子,晏希白在寝宫前替她打了一架秋千,可惜,命如纸薄,无福消受。
如今,他是否在窗前对月叹息,为她的离去感到哀愁。
又或者,已然娶了新妇,长恨春宵苦短,散尽千金只为博美人一笑。
想到这儿,内心便没来由的酸胀。
当初晏希白说喜欢她,她的第一反应是感到不可置信,随后便陷入了长久的害怕。
怕你的喜欢太过浅薄,怕你的真心掺杂着权势利益。
怕你早早纳了侍妾,更怕你将来后宫佳丽三千,而我容颜逝去,君恩不复。
也怕自己是见弃之人,那些世家郎君尚且看不上,更别说天潢贵胄的太子殿下了。
而此时,晏希白却只是在她身后,替她默默擦干头发。
“殿下,只擦发尾怎么可能干呢?”
“好。”他小心翼翼靠近了些,望舒转身面向他,往他怀里嗅了嗅,“殿下今日用的什么香,怪好闻的。”
在望舒凑过来那一刻,晏希白便紧张到手抖,更何况她还埋进怀里,嗅自己身上的气味,月夜寂静,她会不会听到那乱得要死的心跳……
他慢条斯理,温温吞吞地说:“是我自己调的香,还剩有许多,若是娘子喜欢,明日一早便派人送来。”
望舒笑得眉眼弯弯,“好呀,那日后便能沾染些殿下的书香气了。”
“殿下可有喜欢的女孩子?”
他摇了摇头,却又喃喃自语,“算是有的吧。”
“那殿下平日里都在做什么呀,三天两头看不见人影,很忙吗?”
“每天就是进宫请安、上朝、下朝,随后便是在书房中处理事务,得空了便去崇文馆看书。”
望舒噗嗤一笑,“这太子殿下怎么像块木头似的,好生无趣,就不会去听上三两小曲,宴饮作乐?”
他摇了摇头,“我以后会学的。”
望舒纳闷,说道:“殿下,这不是学来的,我的意思是呢,倒也不必将自己拘得那么紧,与寻常郎君一般,给枯燥乏味的生活寻些乐趣,才能日日好心情嘛。”
他还是愣愣的,不开窍。“谨听娘子教诲。”
“唉,殿下小时候还会捉弄蛐蛐,如今跟个小老头似的,张口礼仪,闭口礼仪,好像要将我拒之门外一般。”
“不是的。”他急急忙忙解释,“望舒有婚约在身,我不敢靠近。”
“小时候喜欢玩蛐蛐,但是有人上奏说我玩物丧志,德不配位。父皇将我斥责了一顿后,便再也不敢胡闹了。”
望舒心想,当太子可真累啊。
“玩蛐蛐怎么能算胡闹呢,京城里好些郎君娘子现如今还在玩呢。圣人不也喜欢踢蹴鞠打马球,这群老头子庸官,没事上赶着找事。”
他憋了许久,赞同道:“娘子说得对。”
半晌后,望舒说:“殿下,这桩婚事很快便要玩完了,莫要再冷着我了,可好?”
“真的吗,你要与楚凌云退亲?”他手中动作停下,有些惊讶地问道。
“殿下这么欣喜,难不成是喜欢我吗?”
他好像一下子被戳中了心思,急急站起身来,说道:“如今时辰也不早了,戚娘子好生歇息,本宫先行告退。”说罢便捡起宫灯,仓皇离去。
望舒还想说些什么,最后却未能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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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晏妙年本该在崇文馆中听那些夫子说着之乎者也,她却逃了课,将望舒拉到她闺房之中,门窗紧闭,神神秘秘地问:“望舒,你那日所查之事可有结果,这东宫我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若是查到那殷二郎的把柄,我便立马冲到父皇身前,让他为我退了这门亲事。”
此时,戚望舒与晏妙年对坐,正一口吃着一个樱桃。望舒吩咐道:“素娥,念一下近日春山送来的信件。”
“是,娘子。”
素娥从衣襟内掏出一张纸,清了清嗓子,念道:“回禀娘子,据春山所查,这殷二郎周身清白,靠门荫入仕,现任礼部员外郎。平日里勤学有礼,饱读诗书,礼贤下士。此人酷爱音律,常常宴请些文人墨客,前往城西郊外的豪宅赏花饮酒。家中并无妾侍,也未曾出入赌坊。受友人相邀,他休沐日里去过几次平康坊,但也只是宴饮作诗,听三两小曲,听老鸨说未曾有过相好的小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