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有旧疾,不宜射箭。”
但他理论知识,以及经验丰富。何况,这种技术性的东西,没有捷径可走,只能勤加练习,日积月累。旁人能做的,也就从旁指导。他教她,也没什么说不过去。
安染面露遗憾,放下弓箭走过来。
走进华盖里面,在阴影下乘了会凉,一脸严肃地说:
“朝堂之上,王爷对我多有关照。下朝之后,王爷又不辞辛苦,亲自教我练箭。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王爷放心,我绝不是忘恩负义之徒。王爷的恩德,我铭记于心。将来,一定好好回报您,孝敬您。”
硬刚是刚不过的,先示弱吧。
苟一苟,看谁苟得久。
这突如其来的示好,让人猝不及防。
有那么一瞬,丰朔觉得自己脸上伪装多年的面具差点掉了。
他指尖轻点,敏锐地思考,太子性子懦弱沉闷。这个时候示好,是不是察觉了什么?
抬头看着脸蛋红扑扑的少年一会,他笑着说:
“太子殿下有心了,臣感激不尽。”
这摄政王还挺有意思,他们相处五年了。
他一直这样,对她恭敬,也对她疏离。
就像是面对一个,一早就注定了结局,注定不能成为朋友,也不会成为敌人的陌生人。只维持着,很表面的表面关系。
安染越想越觉得,他嫌疑最大。
有没有可能,他其实已经知道她是女儿身?
烈日被挡住,置身阴影里,周身弥漫着无尽凉意。
丰朔望着少年脸上几度变化,最后一脸毅然决然,对他说:
“王爷吃菠萝果吗?”
丰朔:“???”就在我以为你要跟我一决生死之际,你问我吃果子吗?
太子这是受什么刺激了?他不理解。
刚刚那表情,可不是要请他吃果子的表情。
不管丰朔怎么想,须臾之间,安染的确想了很多,想到脑壳都疼,最后只有一个念头——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吧。
她端了一盘橙黄的果子出来,又让人在隔壁摆了张一模一样的摇椅。
拿起一片水润解渴的菠萝吃,惬意又享受。
“王爷不吃吗?”舔了舔唇,安染盯着盘子里切好的最后一片橙黄果子,客气地问。
见丰朔摇头,她爽快地吃了。
摇椅摇着很舒服,伴着和煦的风,安染渐渐有了困意。
用脑过度,体力也消耗过度,整个人有种透支了的疲惫感。
太累了,天大的事情,都得睡一觉再说。
丰朔眼睁睁看着她睡着,呼吸均匀,表情平和,整个人几乎裂开。
她竟真的就这样睡着了?
少年歪着脑袋,面朝着另一面,露出一片雪白的脖颈。风吹散她耳鬓发丝,有几缕钻进了衣领。
丰朔静默看着她,现四下无人,他无需顾忌什么,眼底的黑暗与冷意从深处慢慢浮出。
这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从当上摄政王的那天,他就知道了这孩子的结局。
可是很遗憾啊。
他保不住她。
也,不打算保她。
男人起身,修长的身影在地上投下一道幽暗的阴影。
风扬起他的长发,他微微偏头,看向单薄脆弱的少年。
五年了,因为一开始就知道她的未来。
所以他从未真正去了解过她,也不曾多看一眼,只做些表面功夫。
没想到,今日却将目光停留在她身上了。
这算什么?
丰朔荒唐冷笑,负手迈开步子。
“王爷?”
脚才刚走出一步,踩到地上砂砾和石子,惊醒了睡梦中的人。
她半睡半醒,声音低得像个新生的小猫。
见他不动,她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似是有些冷,身体缩着,手和脚弯起,脑袋枕在手背。
安染醒来的时候,一阵云里雾里,隔壁摇椅已经空了,她的身上盖了件薄毯子。
“殿下,您醒了?”一旁的侍从上前问。
“王爷什么时候走的?”
“殿下睡着后走的,王爷特意吩咐奴才给您盖上毯子,在这候着。”
“嗯,去备水。”
身上黏糊糊的,她要洗个澡。
丰朔从太子府出去,便遇到了一宫装太监。
“奴才见过王爷。”
“何事?”
“皇上要见王爷。”
当今皇帝依旧住着皇宫里,最大最高的宫殿,只是里面的装饰全换成了道观里的模样,殿内中央,摆着一座金身佛。
皇帝穿的也不是龙袍,而是朴素的灰色道士服。
丰朔进去,皇帝熟稔地开口:
“来了。”他坐在蒲垫上,双手放在两侧膝盖,打坐。
丰朔站在门口,拱手参拜:
“臣见过皇上。”
皇帝睁开眼,望着金身佛像,语气平和:
“佛祖昨夜入梦,说朕佛缘将至。”
“恭喜皇上。”
“佛祖让朕得道,朕也该有所回报。”
年近四十的男人眼睛微微阖上,一副超然脱俗的表情,声音也是淡然冷静:
“这次穆城虫灾,你带太子亲自去一趟。你应该明白朕的意思,丰朔,太子自有她的命数,天命不可违。”